时间也不早了,你赶紧睡吧,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。
他白日出去忙了一天,晚上回来又守夜,连着这么十几天,眼睛下已有了乌青,气势也没了往日的锋利,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。
在卫子清以为他不会回应他了的时候,宋泊明才说了话。
阿姆是恨我吧?
怎么会呢?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啊。
就是因为这样,才更恨我吧。
他自顾自的说着,也根本没想的到什么回答。
我年幼离家,之后便和外界断了消息,后来有机会传书信出来的时候,已经离家整整十三年了,后来我终于能回家了,才发现爹早就死了,阿姆的眼也瞎了,家里破败不堪,而我什么都不知道,阿姆孤苦伶仃的,不知道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。
宋泊明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,卫子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。
他嘴上从来不怨我,也跟别人家的阿姆一样,关心我吃穿住行,可我能感觉到,他心里是凉的,他跟我有隔阂。但我也没当回事,只想着日后好好补偿他,可我回来这才半年,安稳日子他还没过了几天,就这么病了,我宁愿阿姆打我,骂我,我心里还好受些。
卫子清头一次见宋泊明情绪这么失控,话语里的哀痛自责显而易见,他感觉宋泊明好像是哭了,似乎有泪水滴落在他的灰色衣衫上。
卫子清也难受,而且他确实心疼了,忍不住想安慰这个脆弱的大男人。
一只手温柔的抚上了他的脑后,缓缓的将他脑袋抱入了怀里。
别出声,哭吧,在这没人看的见,我也看不见。
宋泊明单手搂住了他的腰,隔着薄薄的夏季衣衫,能清楚的感受到皮肤的温度,他勒紧了自己的胳膊,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,将头埋得更深。
卫子清也被他的情绪传染了,眼眶微红,两人久久相拥着,不沾杂任何情欲。
悄然间,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改变了。
时间不紧不慢过着,转眼到了立秋。
钱记那边的生意进行的顺利,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火爆,但是依旧符合了他们得预期,甚至有不少邻城的人慕名前来。
悦然轩的生意免不了受了影响,不止是因为那日的道歉声明,更多的是钱记的花式营销,趁热打铁,只把悦然轩搞得灰头土脸,近日有消息传他们正打算搬店去大地方。
对此卫子清不置可否,钱记给的分红一直很及时,且因为走的是高端订制路线,银子数量很客观,每卖出一件,他就能得二三百铜板的分成,也算是有了稳定收入来源。
宋姆的病反复的很严重,常常夜里疼的不能入睡,卫子清本来手里的很多计划也被搁浅,一心放在宋姆这里。
宋泊明不知道在做什么,常常两三日不归家,卫子清不好太过干涉他的秘密,他相信宋泊明心里有数,如果不是万不得已,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经常离家。
照顾宋姆的担子几乎是落在了他的身上,还是君哥儿给他提了建议,让他租了个婆子过来,一块帮着他给宋姆擦身喂饭,这才轻松了点儿。
半夜,卫子清刚刚正趁着宋姆睡了,跑去书房画最新的图样。
宋泊明已经三日未归家了,他因为要赶图,就多留了郑婆子看顾宋姆一会儿。
刚思索好正要提笔,郑婆子敲门了。
清哥儿,你阿姆叫你勒,说让你过去。
卫子清心里有些奇怪,觉得有些反常,阿姆已经很久没能完整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思了。
阿姆不是睡了吗?
刚刚突然醒了,跟我说要见泊明,我说泊明不在家,他就说要见你。
卫子清心里一个激灵,还以为是宋姆清醒了,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,放下笔就冲了出去。
一进去就看见宋姆躺在那,眼睛是睁着的,听见他进来了,还微微侧了侧头。
清哥儿,是你吗?
卫子清激动的跑过去,跪在了床边,双手握住了宋姆的手。
阿姆,你认得我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