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时甚至会冒出些荒谬的念头,要是能把那四个人合成一个就好了。
那样他就不用面对眼下这种复杂到令人头痛的局面,承受外界那些探究和非议的目光。
李兀扯了扯嘴角,语气带着点自嘲的平静:“我的确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。但他们自己要往死里作,我也拦不住,没办法。”
咨询结束时,专家给他的评语是:本性善良,但性格上有些犹豫不决,缺乏足够的自我肯定和决断力。
李兀听完,没什么太大反应,因为说得挺准的,只是很实际地问了一句:“那么,有没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方法,能让我摆脱眼前的困境?”
专家看着他,回答得也很实在:“如果我能给出那种立竿见影的万能方法,您该称呼我为‘大师’,而不是‘老师’了。”
李兀觉得这个心理咨询环节实在有些鸡肋,如同考试时读懂了题干,却没有解题公式,最终得分依旧是零。
节目组安排他观看另外四个人的咨询录像。
徐宴礼的部分,他闭口不提童年细节,只用“没印象”三个字轻描淡写地带过。
这也是李兀偶尔会觉得和徐宴礼有种莫名默契的原因。他们都明白被旁人用异样眼光打量是什么滋味,孤儿和父母双亡的孩子,在本质上都早早体会过人情冷暖。
徐宴礼从小成绩就拔尖,所在的孤儿院出资供他上了中学。那些由慈善人士捐助的学校,向来乐意接收家境贫寒却天赋出众的孩子。
他一路走来都异常刻苦,人生每一步都规划得清晰明确。
心理专家在视频里问他:“那么,在您如此严谨、按部就班的人生规划里,是否出现过完全在您计划之外的变数?”
徐宴礼注视着对方,没有任何迟疑,给出了一个清晰的名字:“李兀。”
“您指的是爱情本身,还是特指李兀这个人呢?”专家进一步追问。
徐宴礼的回答依旧简洁,却分量十足:“都是。”
“您似乎从未在您的人生蓝图里,为‘爱情’预留过位置?”
徐宴礼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,语气肯定:“没有。一次也没有规划过。”
他略微停顿,像是回忆起了什么,向来平稳的声线里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。
“直到他出现,我才知道,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‘爱情’这种东西。”
说这句话时,他那张总是显得过于冷静自持的脸上,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柔软的温和神色。
他们刚分开那段时间,李兀搬了出来,独自居住。表面上看,他平静得不可思议,照常上下班,处理日常琐事,仿佛一切如常。
直到某天傍晚,他下班回家,耳机里随机播放到一首歌。当那句“如果遗憾有重量,我早该沉入海中”清晰地传入耳中时,他正准备用钥匙开门。
动作猛地顿住,钥匙悬在锁孔前。
下一秒,他毫无预兆地蹲了下去,将脸深深埋进掌心,肩膀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。
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,无声地浸湿了手指缝隙。
他为这段感情投入的,从来不算少。
心理专家给徐宴礼的评价是:天生的悲观主义者,拥有近乎严苛的自控力和钢铁般的意志力。在爱情中不够自信,评语最后补充,若能抓住生命中那千万分之一的微小可能,或许能获得幸福。
李兀比谁都清楚徐宴礼骨子里那份根深蒂固的悲观,却不知道他也如同自己一般不自信。
偶尔,他也会看到徐宴礼独自站在阳台抽烟。身影依旧挺拔如松,可侧脸轮廓在夜色与烟雾中,却会透出一种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、近乎脆弱的疲惫。
徐宴礼从不会回到屋里向他倾诉任何苦水。
再难的局面,再大的压力,他也只默默扛在自己肩上,闭口不提。
那时他们所住的公寓外,正是城市最繁华的夜景,灯火璀璨,霓虹迷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