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承祖的动作,比想象中还要阴狠。
他不仅联络了县城里那几家曾与他有过勾结的粮行,更是下了血本,亲自出面,宴请了县城几乎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粮商。酒桌之上,觥筹交错之间,一个针对白鹿滩的、无形的“粮食绞索”,便悄然形成了。
“各位掌柜的,”鹿承祖端着酒杯,满面红光,“我鹿某人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。从今往后,谁要是不跟我鹿某人打招呼,就敢往白鹿滩送一粒粮食,那就是断我鹿某人的财路!我鹿家,虽然今非昔比,但在县城里,也还有几分薄面。财路被断,这朋友,怕是也做不成了。”
他又从怀里,掏出几张早已备好的银票。“当然,我也不会让各位掌柜的白帮忙。只要各位肯卖我鹿某人这个面子,从今日起,三个月内,凡我鹿家药材铺的药材,各位掌柜的来拿,一律,只给半价!”
威逼,加上利诱。
酒桌上的粮商们,你看看我,我看看我,心里的小算盘,都拨得飞快。得罪一个失势的鹿家,他们不怕。但得罪一个能让他们药材成本减半的鹿家,他们就得掂量掂量了。更何况,法不责众。
最终,在鹿承祖那半是威胁、半是利诱的攻势下,一个脆弱而又肮脏的“攻守同盟”,达成了。
白承安那边,派出去买粮的族人,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。
“二哥,邪了门了!”一个负责采买的族人,跑回来,气喘吁吁地汇报道,“县城里那几家粮行,像是说好了一样,都说没粮了!我亲眼看见,他们后院的粮仓,堆得跟山一样,可他们就是不卖!有几家小粮行,倒是肯卖,但价钱,已经涨到了天上去!”
白承安的心,沉了下去。他知道,鹿承祖的反击,来了。
他没有慌,而是立刻,将这个消息,快马加鞭地,送往了京城,交给了正在备考殿试的兄长白煜田。
几天后,他便亲自,套上马车,来到了县城里那家唯一没有参与“同盟”的、也是最大的粮商——赵氏粮仓。
他没有直接去见赵掌柜,而是先在赵氏粮仓的对面,找了个茶摊,坐了下来。他看到,粮仓的门口,冷冷清清,与旁边几家粮行那人来人往的景象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他知道,赵掌柜,也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
他整理了一下衣衫,才起身,走进了赵氏粮仓的后堂。
赵百川正在堂前,焦躁地来回踱步。他看到白承安进来,脸上,露出一丝苦笑。
“承安侄儿,你……你还是来了。”
“赵叔,”白承安没有叫他“掌柜”,而是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,“侄儿知道,您最近,不好过。”
“何止是不好过。”赵百-川长叹一口气,将他让到座位上,“鹿家那小子,这次是下了血本了。他把整个县城的粮商,都给捆到了一条船上。我赵氏粮仓,现在,已经被他们给孤立了。同行是冤家,他们巴不得看我倒霉呢。”
“那赵叔,您……后悔了吗?”白承安静静地看着他。
赵百川愣了一下,随即摇了摇头,眼中,却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和果决。
“后悔?开弓没有回头箭。我赵百川做了一辈子买卖,信的就是个‘利’字,也信一个‘义’字。当初,我既然答应了你爹,签了那份协议,就没有反悔的道理。只是……眼下的局面,确实难办。他们不卖粮给你,我这儿的存粮,也撑不了多久。要是他们再联合起来,从外地调粮,压低市价,我这批高价收来的粮,怕是都要砸在手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