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氏粮仓的突然“闭门谢客”,像一块巨石,砸乱了鹿承祖所有的计划。
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,带回来的,只有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传言:赵百川那个老狐狸,已经带着大笔的银子,南下湖广收粮去了。
鹿承祖一下子就明白了。他不是在跟白承安斗,他是在跟那个远在京城、却能洞察天下的白煜田斗!白家,这是要跟他,玩一局更大的!
这接二连三的打击,像一柄柄重锤,彻底击垮了鹿家最后一点精气神。
鹿三位,在听闻这个消息后,便彻底地,倒了下去。
他躺在床上,形容枯槁,每日里,只能靠着一点稀薄的参汤续命。郎中来看过,只是摇了摇头,说,老爷子这是心病,心里的那股子气,散了,油尽灯枯,就在这几日了。
这天下午,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,精神头好了许多。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,只把鹿承祖一个人,叫到了床前。
“祖儿,”他伸出那只干枯得像鸡爪一样的手,抓住了儿子的手腕,“爹……怕是不行了。”
“爹!您别这么说!您会长命百岁的!”鹿承祖的眼圈,红了。
“听我说完。”鹿三位的声音,很虚弱,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。“我这一辈子,好强,好斗。跟白家,斗了一辈子。到头来……输得,一败涂地。”
他喘了口气,继续说道:“我走后,这鹿家,就都交给你了。有几件事,你……你得给我,牢牢地记在心里。”
他竖起第一根手指。
“第一,守住那本《土地账本》。那是……咱们鹿家的根,也是咱们鹿家的罪。不到万不得已,不能让任何人,看见它。尤其是……白家的人。”
他竖起第二根手指,眼中,又燃起了一丝不甘的火焰。
“第二,跟白家的斗,不能停。但是,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蠢了。要用……用脑子。白家的人,认的是‘理’,是‘规矩’。咱们,就要学会在他们的规矩里,找咱们的活路。记住,打蛇,要打七寸。白家的七寸,就是那份‘仁义’的脸面。你要学会,捧着他们,让他们站得高高的,下不来台。到那个时候,不用咱们动手,他们自己,就会摔死。”
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鹿承祖连忙给他抚着胸口。
他缓过一口气,竖起了第三根手指,目光,落在了门外那个正偷偷往里张望的小小身影上——是鹿显宗。
“第三……让显宗那孩子,学着……学着管点家事吧。别再……别再让他读书了。读的书越多,心,就离咱们鹿家,越远。让他学着做生意,学着挣钱。只有手里攥着钱,腰杆子,才能硬。这,才是咱们鹿家,安身立命的根本……”
他说完这番话,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,头一歪,便又昏睡了过去。
鹿显宗在门外,将爷爷的这番临终遗言,听得清清楚楚。他的心,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,一片冰凉。他知道,爷爷,直到死,都没有真正地悔悟。他传给父亲的,不是家业,而是那份已经深入骨髓的、永不熄灭的仇恨。
就在鹿家大院,弥漫着一股死亡气息的时候。白家的院子里,却迎来了一丝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