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有情没答话,捧起冬忍的脸颊,细致地检查起来,像刚从男人手中抢回珍宝,检查有没有磕碎碰坏的地方。她脸上的怒意消退,又恢复往日的娴静平和,仿佛方才是一场幻觉。
冬忍半贴着她,情绪逐渐平复。
储阳懒散地倚着门边,见她们互相依偎,又忍不住嘀咕:“我听我一大哥说了,这种有脚环的是赛鸽,都是养来打比赛的,它们飞不出成绩,回家照样要被吃,那些养鸽人也没像你们这样大题小做……”
男人总是喋喋不休,尤其擅长在风波将歇时再起纷争。
冬忍闻言嘴唇微抿,楚有情则更加直接:“在外屁话没说够,回家也不消停?”
这一回,储阳同样恼了:“有完没完?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?”
“我不就逗逗她,谁小时候没被大人吓唬过,不都没怎么着,你今天抽哪门子疯!?”
突如其来的暴喝让冬忍吓了一跳。
显而易见,男人的忍耐也到达尽头,他对女人的态度极不满,如火星落在柴草里,噼里啪啦烧起来。
四下安静了一瞬。
“那是你生来命贱,才觉得没怎么着。”
楚有情听他拔高音量,却没有跟着吵嚷,面无表情地陈述。
她凝望着男人,眸光不起波澜,宛若在看小虫:“别拿你跟我们比。”
倏地,某种与生俱来的傲气,轻而易举地夺得战局。无需威慑或吼叫,不必解释或争辩,潜台词中的“你不配”,便足以一刀致命。
这一回,储阳彻底败北了。
冷水般的话语熄灭了男人的怒火,彻底将他浇湿淋透,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。
他总是迷恋于女人的温和清贵,也偶尔被其骨子里的傲慢所伤,如同软棉花中的刀子,刺得人毫无防备。
倘若换个人说这话,他恐怕就暴跳如雷,为自己的身世打抱不平,但偏偏她是楚有情。
她最不在乎的就是物质,否则不会跟他在一起。
她是在鄙夷他低贱的尊严、匮乏的精神,即便他身着西装、脚踩皮鞋,拥有远超过去的薪水,他的灵魂依旧单薄又一文不值。
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。
破天荒地,冬忍在储阳脸上窥见惶恐,还有许多复杂纠缠的情绪。
那里有她初来乍到时听见“进屋得换鞋,别像村里面”的难堪,也有她听闻“你能拿我怎么样”时蚍蜉撼树般的无力。
原来,她面对男人时的诸多感受,男人面对女人时也会有。
屋内,储阳沉默了许久。
楚有情却并不在意,她揽着冬忍,离开了房间。
“错了,真错了。”
储阳这才如梦初醒,连忙追出来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,又抓起桌上的信封,献宝般地递过去:“我发奖金了,他们还给了商场的购物券,赶明儿你俩去逛逛?不是老要买书么?”
“闭嘴。”
储阳顿时噤声,无措地站定了。
客厅内,楚有情随手找了个塑料袋,将柜子里的香烟一股脑丢进去。她对着储阳冷言冷语,却笑盈盈地唤来女孩:“冬忍,你出去一趟,帮我把这个,送给保安亭的大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