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一种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,但至少此刻,司汤达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次普通的“物流”任务。
“只是几块表而已,”他试图说服自己,“比拎着一大包现金感觉。。。。安全些。”
越来越接近伯明翰,车流明显密集起来。
重型货柜车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,不时从旁呼啸而过,带起一阵阵气流,让车身微微晃动。
司汤达集中精神,小心地驾驶着。看了一眼油表,估算着往返的油费和可能产生的过路费,仙子阿,这些细微的成本计算几乎成了他的一种本能。每一分不必要的支出,都意味着距离目标又远了一点点。
下午三点左右,司汤达终于按照导航指示,驶入了伯明翰市中心以北的珠宝角。
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利物浦的码头区或伦敦的金融城迥异,街道相对狭窄,两旁多是维多利亚时代或爱德华时代的三四层砖石建筑,许多窗户上还保留着老式的木质百叶窗。
一些店铺的橱窗里陈列着熠熠生辉的戒指、项链,但更多的门面看起来朴实无华,挂着诸如“贵金属精炼”、“宝石鉴定”、“钟表维修”之类的牌子。
他放慢车速,寻找着短信里那个地址,thechronometerpawnbrokers(精密时计典当行)。终于,在一条僻静的支路拐角处看到了目标。
那是一家门脸不大的店铺,深色的木质门框,橱窗玻璃上贴着些模糊的字体,里面陈列的物品看不太真切,整体给人一种陈旧甚至有些萧索的感觉。
这与司汤达想象中的、交易贵重手表的地方似乎有些差距。
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一个计时收费的泊位里,没有立刻下车,先观察。
伯明翰下午的天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,灰蒙蒙地压下来,司汤达目光扫过店铺门口,又看向街道两端。偶尔有行人路过,多是步履匆匆,看不出什么异常。
几分钟过去,一切平静。这才叹口气,从副驾驶座上拿起自己的背包,推门下车。
穿过马路,推开典当行沉重的木门,门楣上的铜铃发出一串清脆但略显沉闷的“叮当”声。
店内光线昏暗,里面一股旧木头、灰尘和某种金属抛光剂混合的奇特气味。
柜台后,一个头发花白、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头正就着台灯的光线,用小巧的工具摆弄着一块怀表的机芯。听到铃声,他抬起头,镜片后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司汤达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下午好,”司汤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,“我找马丁先生。”
老头没说话,只是用拿着镊子的手,朝店铺内侧一扇虚掩着的门指了指,然后又低下头,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。
司汤达道了声谢,朝着那扇门走去。他轻轻推开,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,光线更暗,尽头有楼梯通往楼上,旁边还有一扇门。
正犹豫着,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,一个身材敦实、穿着皱巴巴polo衫的中年男人探出身来,他肤色偏深,看起来像是南亚裔。
“司?”男人压低声音问,口音带着明显的伯明翰本地腔调。
“是我。马丁先生?”司汤达确认道。
男人点了点头,侧身让司汤达进去。房间很小,像是个储藏室兼办公室,堆放着一些纸箱和文件柜,只有一张旧书桌和两把椅子。桌上除了一台老式电脑显示器,还放着一个天鹅绒衬垫的托盘,上面盖着一块软布。
“东西呢?”司汤达直截了当地问,他不想在这里多待。
马丁没急着回答,而是先走到门口,小心地将门关好,甚至轻轻反锁了一下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司汤达的心跳漏了一拍,眼瞅着四周可以捏在手里的玩意儿。
只见马丁转身走到书桌前,掀开了那块软布。
托盘上,五块劳力士手表静静地躺着。
并非全新,表壳和表带上有些细微的使用痕迹,但品相极佳。
潜航者、迪通拿、日志型。。。。。都是市面上热门甚至超公价的款式。它们静静地躺在泛黄的报纸上,金属与陶瓷的光泽在昏暗中幽幽闪烁,与这破败的环境形成尖锐对比。
一种荒诞感浮现在司汤达心里,这些象征着财富的玩意儿,此刻却像见不得光一般,经由他的手流转。
“验货吧。”马丁言简意赅地说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寸镜递给司汤达。
司汤达接过寸镜,有些笨拙地凑近观察。
努力回忆着以前偶尔翻阅时尚杂志或听朋友吹嘘时得到的一点知识,查看表盘的印刷是否清晰精准,指针和刻度是否完美,表冠上的标志是否清晰。。。。但他心里清楚,这种仓促的查看根本不足以鉴定这些的真伪。
这更像是一种形式,一种对“交易”本身的确认。
司汤达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每一块表,特别是表盘和表壳的细节,偶尔用手指触摸一下沉甸甸的表身,感受那冰凉的金属质感。整个过程,马丁就站在一旁,沉默地看着,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