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足以容纳近两千人的大型礼堂,挑高惊人,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,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。
内部装饰是那种融合了现代简洁与传统威仪的风格,深色的木质墙板、巨大的公司logo、以及整齐划一、呈扇形排列的深色座椅。
座椅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,所有人都穿着深色正装,低声的议论谈笑声,嗡嗡嗡的充盈着会场。
而就在大门打开,李建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刹那,靠近门口区域的人最先看到,随后,整个礼堂里,如同被无形的波浪席卷,原本有些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,紧接着,从近及远,如同被风吹倒的麦田,前排的人率先站起身,然后是中间、后排。
所有人,无一例外,齐刷刷地站了起来。
下一刻,如同海潮般汹涌却整齐的掌声瞬间爆发,填满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。
李建熙搭着李乐的手臂,步伐缓慢而沉稳地,沿着礼堂中央铺着地毯的过道,向着前方的主席台走去。
所过之处,前排的人率先更深地鞠躬,喊声四起。
“会长!新年万福!”
“会长!新年好!”
“会长~~~~”
后排的人看不清具体是谁,但鞠躬和问好的声浪如同波浪般,随着李建熙的前行一路蔓延开去。
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敬畏,每一句问候都透着至少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崇崇。
李乐搀扶着李建熙,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权威感,如同磁场般笼罩着整个空间。也感受到,身边这位并不剧烈但确实存在的、微微加快的呼吸。
这就是卡里斯玛型领袖的顶峰时刻,个人威望与组织权力高度融合,具象为眼前这番景象。
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身旁稍后半步的李载容,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,不时向两侧微微点头示意,努力想融入这氛围,却总显得像是在努力跟上节奏的伴舞,而非舞台的中心。
李乐心中那份疑虑再次浮现:这种建立在个人绝对权威之上的模式,真的能够平稳传承吗?李载容的性格和能力,显然与这种需要强大气场和决断力的模式格格不入。一旦李建熙这座大山不再,这个庞大的帝国,是依靠惯性继续前行,还是…会陷入混乱?
思绪翻涌间,已行至台前。李乐搀扶着李建熙,缓步走上台阶,将他安置在舞台中央的主位沙发上,撒腿就跑,省的一会儿再当个喊奉天承运的。
到李富贞身边的空位坐下,长长地、无声地吁了口气。
“怎么了?”大小姐低声问,递过来一瓶巴掌大的水。
“没啥,”李乐接过水灌了口,“就是觉得。。。。刚那一段儿气氛,能直接给手机无线充电了。”
大小姐抿嘴一笑,没接话。
年会或者说新年祝贺仪式正式开始。
先是播放充满了昂扬的配乐和辉煌的数据图表,还有基层员工笑脸的年度回顾影片,之后是各事业部的负责人,轮流上台做“在伟大的会长的英明领导下”基调下的汇报,对未来的展望则是一片“突破”、“挑战”、“新征程”的豪言壮语。
李乐起初还勉强保持着专注,但很快就发现,无论是南高丽还是国内,这类大型企业年会的核心内容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回顾过去,成绩斐然,展望未来,充满信心,激励人心,共创辉煌。宏大,光鲜,但总隔着一层。
台下的人们听得聚精会神,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
没一会,李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座椅里。
“觉得没意思?”大小姐瞥见李乐的动作,侧头低声问。
“嗯哼,”李乐揉了揉鼻子,眼睛盯着台上正在慷慨陈词的一位社长,“意料之中。开大会说小事,开小会才定大事。这种场合,不就是走个过场,统一思想,展示肌肉嘛。”
一旁的李尹熙听见了,好奇地凑过来半个身子,“姐夫,那你们那边的年会是什么样的?也这样吗?”
“大同小异。不过。。。。。”李乐忽然想起什么,脸上勾起一丝戏谑的笑,“我们那边好多公司,还有节目环节呢,各个分公司、部门得出节目上台表演。”
“表演?表演什么?”
“那可多了去了。大合唱那是基础操作,相声小品魔术杂技说唱艺术,跳舞打拳胸口碎大石,只有你想不到,没有他们演不出的。”
李富贞想象了一下那画面,蹙了蹙眉,“那不也挺好?活跃气氛,增强凝聚力。”
“好啥啊?”李乐一撇嘴,开始嘀咕,“你是没见识过。白天被钉在工位上当社畜,排练占用的全是下班后那点苟延残喘的时间,不去,就是没有团队凝聚力,实际就是打着文化的旗号搞精神坐牢。”
“苦练一个月大合唱,声情并茂歌颂公司愿景,可那词儿里都是,领导啊,老板啊,你就是我的妈!组团跳舞,搞得像一群缺胳膊少腿儿僵尸做康复训练,还要被夸,瞧瞧,真恁娘有活力。”
“不过,最要命的是那些领导们的保留节目,要么深情演唱一首他奶奶年轻时候爱的老歌,既跑调,还破锣,你还得卖力配合鼓掌叫好,跟特么坟头蹦迪一样样。”
“最后,再拍个宣传企业文化有多丰富多彩的劣质视频,给后来的员工瞻仰你在台上扮小丑的样子。”
“特么忙了一年,就想安静吃顿大餐,还得被却被迫参与这场本质是服从性测试的表演。当了364天的牛马,年会还要当一天猴,变着法哄那些傻逼领导开心。”
“这玩意儿,本质上就是一场服从性测试,换句话说,你表现得越傻越投入,越让领导喜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