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事。”林烬合上表盖,金属碰撞声清脆,“不用管,放心吧。”他转头看向屋内,忽然笑了笑,“望儿又长胖了。”
秦逸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——沫沫正用新围巾逗秦望,婴儿挥舞着小手,虎头帽上的金铃铛叮当作响。
雪落无声。
怀表指针走向十一点,远处外滩的海关大钟开始隐隐轰鸣。林烬将怀表贴在心口,那里藏着一道未愈的伤——甜蜜又疼痛,就像融化在舌尖的桂花糖,余味泛苦。
煤油灯捻得只剩豆大的一点光,棉被里泛着晒过太阳的蓬松味道。
林烬侧躺着,看林时脱了棉袄钻进被窝——十五岁的少年骨架已经抽条,手长脚长地蜷在床铺里,像只未长成的青竹。
“三年前还能抱着你睡,”林烬伸手比划了下,“现在都快比我高了。”
林时突然翻身,猛地扎进他怀里。少年的脑袋抵在他下巴上,发梢带着皂角的清香,手脚却还像小时候那样,不管不顾地往暖和的地方钻。
“怎么抱不了?”林时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。
林烬失笑,手臂环住弟弟的肩膀。窗外的雪光映进来,他能看清林时后颈上新冒出的、细软的绒毛,和衣领处磨破又被秦婶补好的针脚。
怀里的少年忽然抬头,黑亮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光:“哥,你不开心。”
“没有。”林烬下意识否认,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的怀表。冰凉的金属表面已经沾染了体温,链子在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。
林时突然伸手,指尖碰了碰他微红的眼角:“程教授送的怀表。。。你今天看了二十七次。”
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,旧年的最后时刻正在流逝。林烬把弟弟的脑袋按回怀里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睡吧,明天初一,带你们去城隍庙看舞狮。”
林时在他胸前蹭了蹭,像小时候那样找到最舒服的位置。棉被下,少年温热的手悄悄握住兄长冰凉的手指,仿佛这样就能把温度渡过去。
1934年的第一缕晨光即将到来,而此刻的黑暗里,至少还有相依为命的温暖。
林烬听着怀中均匀的呼吸声,轻轻合上眼睛——怀表贴着心口,齿轮的声响与心跳渐渐同步。
第71章1934哄人片段2
1934年正月初一,上海巨籁达路小院
天刚蒙蒙亮,秦母的棉鞋踩着薄雪“咯吱”作响。她一把掀开林烬的被子,寒气瞬间灌进来:“小烬!程教授来了,在门口站着呢!”
“啊?”林烬一个激灵坐起身,被窝里的热气“呼”地散了大半。
林时迷迷糊糊睁开眼,立刻被冻得直往被窝里钻:“哥。。。冷。。。”
林烬顾不得许多,把被子全裹到弟弟身上,光着脚就往外冲。秦母举着棉袄在后面追:“衣裳!穿衣裳啊!这冰天雪地的——”
院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程添锦站在青石台阶上,黑色呢子大衣肩头落满雪粒,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林烬的瞬间骤然紧缩——
青年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,赤脚踩在积雪上,冻得脚趾泛红。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急促地起伏,发梢还翘着睡乱的弧度。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程添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,一把扯下自己的大衣将人裹住。羊绒面料还带着体温,瞬间隔绝了寒风。他手臂一用力,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。
林烬被突如其来的腾空吓得抓住他衣领:“程添锦!”
“换好衣服。”程添锦大步往屋里走,声音里压着怒意,“跟我走。”
堂屋里的秦母赶紧递来烘暖的棉鞋,程添锦道了谢,却仍不松手。林时扒着门框探头,被秦母一把拽回去:“小孩子别看。”
林烬被放在椅子上,程添锦单膝跪地给他穿鞋。温热的手指碰到冰凉的脚踝时,两人都是一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