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向盘猛地打滑,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划出一个惊险的“S”形。程添锦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,却依然板着脸:
“坐好。”
林烬笑嘻嘻地靠回座位,指尖无意识摸到口袋里的照片。
他故意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照片,指尖在边角摩挲了两下。泛黄的相纸上,林烬正在明德书店教林时认字,眉眼温柔得不像话。
“喏,证据。”他把照片在程添锦眼前晃了晃,“就说他暗恋我吧?偷拍还藏这么久。。。”尾音上扬,带着藏不住的得意。
程添锦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,车速突然加快,碾过坑洼时溅起的水花打在底盘上砰砰作响。
“哎呀,这张好像是我教林时念《三字经》那天。。。”林烬故意把照片凑近车窗,借着路灯仔细端详,“你看这角度——”他突然噗嗤笑出声,“顾安该不会是躲在对面茶楼偷拍的吧?”
车身猛地一晃,程添锦变道超车时差点擦到电车轨道。林烬趁机歪倒在他肩上,发丝扫过程添锦紧绷的下颌线。
“程教授。。。”他仰着脸,眼尾那颗泪痣在霓虹灯下若隐若现,“你猜他拍这张的时候,有没有发现我衣领里。。。”手指突然扯开自己领口,“。。。你前天咬的印子?”
“吱——”
别克车突然急刹在路口。
程添锦一把抽走照片扔到后座,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暗得骇人。林烬还没来得及反应,就被掐着腰抱到了驾驶座——
“程添锦你疯。。。唔!”
带着龙舌兰的灼烈和硝烟的苦涩吻落下,程添锦的牙齿碾过他下唇时,林烬恍惚听见自己纽扣崩开的声音。
相纸在后座沙沙滑动,远处日本海军俱乐部的探照灯扫过车窗,将两人交叠的影子钉在皮质座椅上。
“照片。。。”林烬喘息着去够后座,突然被咬住喉结,“。。。操!你属狗的吗?”
程添锦单手解开怀表链子,“咔嗒”一声扣在林烬腕上。表盖内侧新刻的字硌着皮肤——“程林氏”。
“现在,”程添锦抵着他额头喘息,另一只手摸到后座,当着林烬的面把照片塞进自己西装内袋,“物证没收。”
林烬突然笑出声。
这是闸北轰炸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,眉眼弯成月牙,连那颗泪痣都生动起来。他揪着程添锦的领带把玩:“程大学者现在相信了吧?顾安就是。。。”
“相信。”程添锦突然打断他,指腹重重擦过他唇角,“但明天餐厅取消。”
“啊?”
“改在家里。”程添锦给他系安全带时,指尖若有似无划过锁骨,“我亲自下厨。”
车窗外,卖夜宵的小贩推着车经过,油锅里滋啦作响的葱油饼香气飘进来。
林烬望着程添锦绷紧的侧脸,突然觉得1932年的上海也没那么冷了——至少此刻,有人会为他藏起的照片吃醋,会为他刻下“程林氏”的烙印,会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里,给他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玩笑的怀抱。
原来被人在意的感觉。。。是这样的
他悄悄勾住程添锦的小指,在日军巡逻车的探照灯扫过来时,迅速藏进对方的袖口里。
别克车缓缓驶过霞飞路,林烬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,呼出的白雾很快模糊了视线。
霓虹灯将“百乐门”三个字折射成妖异的粉紫色,门口停着几辆插着各国国旗的轿车,穿貂皮的贵妇踩着高跟鞋踏过乞儿伸出的手。
“停车!”林烬突然拍窗。
程添锦急刹的瞬间,他看见街角蜷缩着个裹破棉袄的老妇人,正把半个馊馒头掰成三份喂给怀里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