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贾环独坐在外书房附近那间愈发显得重要的院落里,烛火将他年轻却愈发沉静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。
他面前摊开的是几本看似寻常的商铺流水账册,以及几张写着密语的纸条。
冷子兴如今已完全成为他的副手,此刻正肃立一旁,等待着这位年轻主子的决断。
贾环的指尖在一行行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和代号上缓缓划过,那双曾经只闪烁着嫉妒与不安分的眼睛,如今沉淀下来,锐利得如同猎鹰。
他负责梳理贾府外围那些灰色地带的信息与关联,这些日子,借助冷子兴三教九流的人脉和自己对数字、人心的特殊直觉,他已悄然织就了一张隐秘的信息网。
“三爷,”冷子兴低声禀报,语气带着难掩的凝重,“我们安插在码头的人回报,近来有几批打着‘北地皮货’名号的货物,实则内藏金银,经由运河,最终都流入城西那家不起眼的‘汇通典当行’。
这家典当行,明面上做些小本生意,背地里……据几个老江湖透露,很可能是北静王府暗中操控的一个秘密钱庄,专门用于一些见不得光的资金周转。”
贾环眸光一凝:“汇通典当……资金流动如何?”
“异常频繁,且数额巨大。”
冷子兴凑近些,声音压得更低,“更蹊跷的是,这些资金的流入流出,与几位在京赋闲、却与北静王过往甚密的武将家眷的用度,以及京畿几处大皇庄的采买时间,隐隐吻合。
奴才大胆推测,这巨额资金,恐怕……与暗中蓄养私兵、收买人马脱不了干系!”
“养兵?”
贾环心头一跳,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北静王竟敢私蓄兵力?
这已远超党争范畴,而是图谋不轨!
他迅速冷静下来,沉声道:“此事关系太大,单凭推测不足为凭。继续盯着,务必拿到更确切的证据,哪怕是间接的物证也好!所有线索,单独密档,除我与你之外,不得入第三人之耳!”
“是!”冷子兴深知其中利害,郑重应下。
处理完这桩惊人的发现,贾环揉了揉眉心,又拿起另一摞账册。
这是他从宁国府旧库房中翻检出来的,贾珍去世、贾蓉袭爵后便无人认真打理的一些陈年旧账。
他原本只是想例行清查,厘清宁府家底,以免日后牵扯不清。
然而,当他核对着其中几笔与江南丝商的巨额往来时,眉头越皱越紧。
这些账目做得颇为高明,表面看是正常的丝绸采买,但数量与价格却经不起细推,明显存在巨大的虚报和利益输送。
他提起朱笔,在其中几个江南丝商的名号上重重圈出。
“冷先生,你来看看这几家。”
贾环将账册推过去,“‘锦绣阁’、‘云织坊’……这几家江南丝商,你可知其底细?”
冷子兴仔细看了看那几家商号的名字,脸色微微一变,迟疑道:“三爷,这几家……奴才倒是听说过。他们在江南名气不小,但背景颇为复杂。
据……据南边传来的些微消息,似乎与盐政那边也有些牵扯,可能……可能是某些大人物的‘白手套’。”
“白手套?”
贾环追问,“谁的?”
冷子兴凑到贾环耳边,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字。
贾环瞳孔骤然收缩!
那名字,正是贾琏暗中查探、并已确认的,北静王在江南用以洗钱和利益输送的几个关键白手套商号之一!
宁国府!贾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