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甲士皆神情警惕,如临大敌。
而韩遂却在短暂的错愕后,冷静了下来,他用眼神示意众人稍安勿躁,旋即打量着落在自己跟前的两位蚩辽人。
一男一女。
男的身材魁梧,穿着一身黑色大袍,模样俊俏,左眼脸颊有一道血色纹路,应当是蚩辽上屠被赐下的神纹。
女子身着白色纱裙,皮肤白皙,与蚩辽人截然不同,更像是大夏女子。
“几天前,我曾询问过一位你们大夏的儒生,我背后这座山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那个老先生说,丘曰狐首,死朝旧乡,然后就服毒自杀了。”
“不瞒将军,我其实很欣赏那个老先生,我年幼求学时,就曾读到过他写的《百文通疏》,是极好的启蒙读物,我有心将之招入麾下,只可惜他心怀故国,不侍二主。”男人落地之后,开口便幽幽的说了起来。
“刚刚,我救了一个打翻茭子糕的夏人少年。”
“他在给我的食物里下了毒,为了让我也吃下那份糕点,他不惜自己也将之吞服。”
“可他不知道,我身为血寂部族的半妖,这种毒物对我根本无用。”
“他死之前,唔……”说到这里,男人顿了顿,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山丘:“就在趴在那里,朝你们喊着,杀敌,杀敌……”
“然后就没了气息。”
男人言罢,不再说话,而是直直的看着韩遂,嘴角噙着一抹笑意。
“阁下想说什么?”韩遂直截了当的问道。
“百浑吐炎。”男人却不答他此文,反而自我介绍道。
“你爹。”韩遂同样自我介绍道。
“大胆!”这话一出,百浑吐炎身后那位名为陈圭的女子顿时双目圆睁,就要上前。
百浑吐炎却神情平静的拦下了陈圭,依然笑盈盈的望着韩遂:“我自幼喜读书,只是蚩辽与中原王朝文字不同,虽有不少译本,但读来终究少了些味道,近来才有了机会,得到诸多典籍的原本,细细研读。”
“将军生在中原王朝,又居此高位,想来看过不少书,不知最喜欢的是哪一本?”
“少年阿宁。”韩遂不假思索。
百浑吐炎眉头一皱:“《少年阿宁》?这是何书,我怎从未听闻?”
“那说明你看的书确实还不算多。”韩遂认真的回应道。
“日后若有机会,我一定拜读。”百浑吐炎则诚恳言道。
韩遂却皱起了眉头:“这种书我们一般是在日前读,日后一般不读。”
百浑吐炎:“……”
“将军还真是风趣。”好一会后,百浑吐炎方才这般说道:“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《左氏春秋》,里面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事。”
“我观将军,勇猛刚毅,是栋梁之才,故有意招入麾下,日后将军若是想要解甲归田,我自予将军荣华富贵,将军若是还有心气,我蚩辽亦有大把机会让将军施展才华,我想无论怎样,都好过为了如此昏庸的朝廷而死。”
韩遂闻言,眉头一挑,嘴角也露出笑意:“绕了半天,就这事?”
“将军意下如何?”百浑吐炎问道。
韩遂在那时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,旋即摇了摇头:“不好。”
“为何?夏庭无能,夏帝昏庸,朝廷上下皆为尸位素餐之臣,军阵内外皆是贪生怕死之卒。”
“你们大夏与我们蚩辽交手已有百年时间,细数你们边关守将,从萧桓老将军到邓异邓染父女,再至将军,哪一位不是当世豪杰?只因夏庭猜忌、内外利益不均加上我们一些小小的许诺,就能让你们的朝廷处处忍让,步步昏招,将北境局面拖至如今的泥沼。”
“如今无能的朝廷,真的值得将军这等英雄为其赴死吗?”
“还是只是因为我们是半妖,所以……”百浑吐炎皱着眉头问道,他的语调激昂,仿佛真的是在为韩遂的遭遇而不忿。
但从始至终,韩遂都表现得极为平静,只是冷冷的看着百浑吐炎。
直到对方洋洋洒洒的说完这番话后,他方才开口幽幽道:“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读过那么多书,也已经遇见过了那么多不肯归降的大夏百姓,那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早就呼之欲出,何苦来我面前演这么一出恶心的戏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