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跨出门槛。很多东西都被抢走了,翻倒的桌椅、散落在地的抽屉和橱柜里的小物品,让这栋房子显得凌乱无比。
他父亲那套珍贵的西洋双陆棋不见了,墙上的相框没了,冰箱也被搬走了。食品柜被人打开。母亲用来放丝绸的五斗橱都拉开着,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。阿塔图尔克的小半身像掉在了地上,但一文不值的邪眼还完好无损,于是他抓起邪眼离开。
他跑回乔治乌家报告这个坏消息。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埃米内大声叫道。
没有一个人说话,可答案已在所有人心里。
“他们一定知道还有人住在那里。”
侯赛因和父亲一起回家,摸了摸盛放晚餐的锅,发现它尚有余温,他知道她说得很对。就连空气里依然弥漫的肉桂香都可能告诉那些士兵,有人仍住在这栋房子里。
伊里妮仍在安慰埃米内。他们要回去,商量大家应该怎么办。
“他们一定会回来,”瓦西利斯直言不讳,“如果他们知道有人住在那栋房子里,准会回来搜查。”
“甚至还会搜寻其他房子。”哈里德说。
“这么说我们都得离开这里?”伊里妮问。
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恐惧和不确定感面面相觑。婴儿的哭声是唯一的声音。她彻底康复了,哭声比以前更洪亮了。
过了一会儿,马科斯说话了。
“我想我们必须离开这条街,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他母亲问。她已摘下挂在墙上的圣像,放进了围裙的口袋。越来越强烈的紧迫感。
“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离开法马古斯塔。”
“什么?”哈里德气坏了,这个希腊族塞浦路斯人竟然对他指手画脚,“我们和你们面对的情况不一样!我们为什么不应该走?”
“哈里德,不……”埃米内说。
“我觉得我们别无选择。”他打断妻子的话。
焦虑在马科斯心里蔓延。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厄兹坎一家离开。他觉得有他们在附近,他的家人更安全;况且他还需要更多时间。日出酒店掌握在他的手里,保险库里还有那么一大笔财富,他仍在想办法从中获利。
“等等,”他飞快地转动脑筋,然后说,“我有东西给你看。”
他跑向自己的房间,一次两级台阶,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份旧报纸。是一份土耳其报纸。
“我找到了这个,”他说,“肯定是当兵的掉的,我捡了起来。”
尽管下定决心要一直站在乔治乌家里,可哈里德还是颓然地跌坐在最近的座位上。
“亲爱的,”埃米内倒抽一口凉气,“到底怎么了?”从他脸上的表情她就知道,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。
他抬头看着她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侯赛因从父亲手里拿过报纸,认真读起了头版。
“老天!”他轻声说,“噢老天!这是我们的村子……”
他看看母亲,又看了看报纸。报道里有一大幅图片,人们正在挖着什么。红十字会的成员以及身着联合国制服的士兵站在那里看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