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启收起链刃,环肩冷笑:“凭什么道歉?这一届来的弟子都是这种水平,就这样,还想夺得池阳大比魁首,我看你们也就配给我杀猪……唔——”
骤然失声。
黎盏睁大双眼,不可置信地看着前一下还儒雅端方的柳继忽而掐握上柳启脖颈,腰间横笛塞入他口中,再将人毫不留情往下按,前额在地面撞出哐当巨响。
声都没喊出来,柳启就被生生砸晕厥了。
周遭柳家仆从似乎已经见怪不怪,陆续步入院中,从柳继手中接过二少主,将人搬上担架,抬离此处。
“幼弟顽劣,见笑了,”柳继掸去袖口沾染的尘灰,布帕仔细擦拭横笛,重新收回腰间,微微一笑,又是光风霁月模样,“我这便带他回去管教,在池阳大比之前,保证不会再来惊扰诸位休息。”
黎盏:“……”
很难想象有人能跟一个这样的弟弟相处这么多年。
原来好脾气,是要靠忍出来的。
从无量宗弟子口中得知,他们不远处的府邸便是极火宗与另一规模较小的宗门合住之处,黎盏倒是想去拜访一下那位常舒言大小姐,可惜天公不作美,一场倒春寒的细雨姗姗而来,一连下了足足三日。
“我见了繁州城的二少主柳启,他是个很奇怪的人,”黎盏托着脑袋,看向眼前八角窗格外的潇潇雾雨,“那对链刃,是精钢打造的,看似柔软,实则坚硬无比,能随主人心意拓展为软鞭,头部如利刃尖锐,稍有不慎,便会被削掉骨头。”
这几日他在季行之的屋中,两人见缝插针地继续拆解招式,分析可能遇见的敌人,季行之替他梳理经络中那些难以吸收的真元,虽一时无法突破,却也能逐渐缓慢地化作己用。
“极少有人以链刃作武器,虽兼具鞭的灵活与短刃的锋利,却对掌控者要求极高,他只有十六,能熟练到如此地步,可见其天赋之高,来日必非池中之物。”
说此话时,季行之同样想到了自己。
五灵根这注定了他在修行一途必然比别人要付出更多努力,若非他是段青玄弟子,又剑法出众,大概也只会一辈子平平无奇,又如何能像现在般独在一峰,甚至收下弟子。
“天赋也不能决定一切,”黎盏看见他指节上厚重剑茧,伸手碰了碰,“师父不就每天这样?资质不好,就比别人练得更长,更久,所以,才要一直握着剑。”
季行之有点不太适应。
黎盏仰头看他,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吓到师父了:“接触也恐啊?”
“……没有,”他说,“还好。”
段青玄连虎口都是茧,大概这么多年过去,要比季行之的更粗粝许多,他的徒弟长大了,手也和段青玄一样大,一脉相承下来,连握剑的姿势都这么像。
季行之平日不与人交往惯了,如今连和徒弟骤然接触,都不知道该如何终止:“你……”他思索很久,关心道,“你是不是,有心悦之人?”
黎盏正专注对比两人手掌大小,鼻音很浓地嗯了一声。
“朝玄?”
“阮师父和你告密了?”
“之前几次去明隐峰,他都在峰下等你。”
“不是的,”他说,“我和他……现在就是普通的朋友。”
黎盏睫毛微垂,似乎想到什么,含不住嘴角的笑意:“我喜欢的人,一直在朝岚山上。”
雨水连成一条银线,顺着屋檐往下滴落,淅淅沥沥地,比方才更大了些,像是还要下一整日,混着青草味的清风与一点细雨从半开的窗棂外灌进屋中。
檐前悬挂的风铃被刮得叮叮当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