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方布局势均力敌,周雁辞执黑棋扳了连扳,陆斯回执白棋扳了断,又顺势长出。
周雁辞黑子挤了再虎,又拐出扩张,白棋挡完下打,棋势凶狠。
陆斯回思考与落子的速度极快,其白子压完跳枷,黑棋倒逼无果,而后白棋又于中央开花提子,棋谚有云:“中央开花三十目。”
见此,黑子气紧,周雁辞落子的手停了下来,他将那枚棋子于手中来回翻覆。
沉思长考十余分钟后,周雁辞执黑棋扳,黑白两棋正式形成对杀。
双方开始杀气,可白棋后又侵消了黑棋棋阵,黑棋补无可补。几番交替落子,周雁辞已算出最后结果,他将手中的黑棋扔入了棋罐中。
“白子赢黑子,两目半。”周雁辞抽了一口烟,目光里是棋逢对手的快意。
陆斯回的心思不在棋盘上,他只淡应了句,“承让。”
不再废言,周雁辞朝强子招了下手,强子便拿来一个平板。“四年前事发后,盛世中标南城大桥项目。”周雁辞出口说出的事,就是陆斯回最想得知的,“南城大桥却多次烂尾。”
“是因为盛世尧和金文海,要连手吃公家的钱。”周雁辞不紧不慢地问道,“假设政府要拨款一个亿,你中标这个项目后根本没想自己干,那该怎么把这一个亿贪到手呢?”
思考问题的陆斯回眼神亮了些,微压上半身,“需要有渠道,有渠道就能把项目割开,外包给国内外不同的小公司,不停买进卖出廉价材料,再将一些高价材料掺在其中,于是在中转中每一笔钱都被冠以合理名义,便可做账。”
“烂尾一次,就可以再向政府申报一次,桥总得被建成,层层官员会合力促成政府再拨款,因为每拨款一次,就会有不少官员捞到油水。”周雁辞将燃着的烟置于烟架上,“这个特殊渠道中,所有参与的公司和政府部门。”
“还有和南城大桥如出一辙的其它金盛连手的项目,都在这里。”周雁辞的指尖点了点平板的屏幕,“至于这个渠道怎么运转,就要靠你自己去查了。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周雁辞已决心将自己推至悬崖边,“流入南城的毒品,百分之七十是由金文海规划线路,盛世尧接货贩卖。”
陆斯回的视线与他相对,周雁辞接着道,“贩卖地包括但不限于盛世旗下的酒吧酒店、私人会所等,而且金盛每个月还会专门为一些官商子弟特供。”
“卖毒品的黑钱通过各种方式洗白,再转入金盛的手中。”
置于烟架的烟快燃尽,周雁辞引出了最关键的一点,“无论是贿赂官员从项目中偷钱,还是贩卖毒品洗钱,这一笔一笔的交易金额都被金文海记在了账本里。”
“现在那些怕金文海出事,而把自己赔进去的人,一面在保金文海,另一面便是倾尽所有把账本找到手。”
陆斯回当然明白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,因为只要有人找到了账本,除了金文海可被废之外,还意味着这个拿到帐本的人,手中攥有了金文海收集的他人把柄,便可立即将权力关系颠覆,一步登天。
“而这些人里,最想要找到账本的人,无疑就是他自己的儿子金乾。”周雁辞嘴角勾勒出了一种很冷漠的笑容,“金文海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仕途,已准备将他弃掉。”
“找不到帐本,金乾就要被他爸送精神病院关个十几年或一辈子,可一旦找到,控制关系随即对掉,金文海不仅得将他力保,还要从此对他俯首称臣。”
“警方已经在查金文海的资产。”陆斯回凝眉深思,“现在他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。”
会放在哪儿呢?
烟已燃尽,周雁辞眼神中闪现寒芒,“‘帐本’是个人。”
“人?”陆斯回猛然抬头。
“金乾之父金文海,处处小心谨慎,唯有一个致命弱点。”而这一点,周雁辞是从盛天豪嘴中得知,“金文海好男色。”
周雁辞压低声音,与陆斯回耳畔交错,“这个叫‘帐本’的人,就是南城二台,主播冯阳。”
二台皆知冯阳背后有人,可真正知道这个人身份的少之又少,连林白露都以为冯阳身后的金主是个女人。
听闻名字,陆斯回当即站起,他现在必须马上找到冯阳。
然而转身离去三步却又折返回来,陆斯回表示谢意的方式简明,他拿起周雁辞沉思后下的那步黑棋,改扳为跳。
伴随着清脆的棋音,被陆斯回替他悔掉一步的所有黑棋,顿时气通命活。
陆斯回离开时,对周雁辞郑重地道,“棋死人活。”
“只要人还能活着,便没有破不了的死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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