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恂记得,李诚铭乃慈圣李太后的族人,仗着外戚身份,平日里骄奢淫逸。
在朝廷筹措饷银时,曾哭天抢地地声称家无余财,是勋贵中出名的铁公鸡。
三日前,铁公鸡阔绰拍下种窍丸,并最早服用。
不久便感觉浑身上下脱胎换骨,气血充盈,燥热难当;
衣衫穿得如夏日般单薄不说,还常用冷水洗澡。
听闻其他服丹勋贵,并无明显反应时,李诚铭还暗自嘲笑,认定那些人资质鲁钝,不配仙缘。
谁知,今日大约半刻钟前。
李诚铭体内火热之气骤然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抵御的深寒,让他冷得瑟瑟发抖。
英国公张维贤年岁已高,格外怕冷,常在自家马车备着厚实衣物,命随行者速速取来。
为避免在众目睽睽下失仪,寻了这处净房更换。
不想恰与东林党众人撞个正着。
此刻,侯恂刚用冷水拍过脸,抬眼时瞥见李诚铭那副缩头缩脑、半天才套上一只袖子的畏缩模样。
他本就看不起这些靠着祖荫、不学无术的蠹虫。
加之方才宫外受辱的怒火尚未平息,侯恂不由冷笑一声,讽道:
“沐猴虽效冠冕,难掩猿形之质;蠹虫纵披锦缎,终非鸾鹤之姿。”
——猴子就算学着人样戴上官帽,也掩盖不了它猿猴的本质;蛀虫即使穿上了锦缎,也无法拥有鸾鸟仙鹤那样的仙家气象。
成国公朱纯臣眉头一竖,当场就要发作。
却见英国公张维贤轻轻抬手,止住身后躁动。
他平静地看向侯恂道:
“清流濯缨,自诩沧浪之水;奈何入浊,徒污顶上浮名。”
“你!”
侯恂勃然变色。
净房之内,双方怒目相视。
气氛紧张得仿佛一点即燃。
这时,“吱呀”一声。
净房内侧另一扇紧闭的小门,从里面猛地推开。
众人下意识望去。
一道人影踉跄着从里面出来。
看似失魂落魄,实则面带喜意。
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、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珰王承恩,又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