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老倌几人又坐了一会儿,交代了些守灵的规矩,比如长明灯不能灭,香火不能断,夜里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大惊小怪之类,便陆续起身离开了。
最后一个人走出院子,顺手带上了大门,那“哐当”一声轻响,仿佛将我与外面那个尚存一丝生气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。
第2章守灵夜
偌大的老宅,顿时只剩下我,和一口棺材,一盏孤灯。
堂屋里瞬间安静得可怕,雨水敲打瓦片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,哗啦啦,像是无数只小手在不停地抓挠。
风从门缝窗隙里钻进来,吹得棺材头那盏煤油灯的火焰左摇右晃,连带墙上那些扭曲跳跃的影子,也像是活了过来。
我在棺材前方的草垫上跪下,依规矩烧了几叠纸钱。纸钱投入火盆,化作蜷曲的黑蝶,带着点点火星升腾而起,然后又无力地飘落。
我抬起头,目光落在棺材前的遗照上,那是二叔公生前的一张黑白照,照片上的他瘦削、严肃,嘴角紧紧抿着,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,正直勾勾地“看”着我。
那眼神,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,总觉得和爷爷去世前看我时的眼神有几分相似,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,有忧虑,有叮嘱,甚至…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。
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,跪得久了,膝盖开始发麻发痛,但我却不敢轻易挪动,仿佛任何一点多余的声响,都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,惊醒这宅子里沉睡的东西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子时前后,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,但风却好像更大了,一阵穿堂风掠过,堂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,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也就在这时,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,靠近后院门廊的那片阴影里,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动了一下,像是一小团更深的黑暗,融入了那边的阴影之中。
是老鼠?还是眼花?
我屏住呼吸,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,我告诉自己这是错觉,是精神紧张导致的,可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的感觉,却挥之不去。
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重新聚焦在棺材头的长明灯上。然而,就在下一刻,我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!
那盏原本散发着昏黄的煤油灯,不知何时,灯焰的颜色竟然变了——从温暖的橘黄色,变成了一种令人心底发毛的惨绿色!
绿油油的火苗,只有豆粒那么大,在玻璃灯罩里静静地燃烧着,不再跳跃。它将整个堂屋都镀上了一层鬼气森森的绿光,棺材、墙壁、我的双手、乃至二叔公那张遗照,全都笼罩在这片绿芒之下,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,那么邪异。
民间传说里,这叫“鬼点火”,是阴气极盛、鬼魂靠近的征兆!
我猛地站起身,因为动作太急,眼前一阵发黑,差点栽倒,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。我死死地盯着那团绿色的火焰,大气都不敢出,堂屋里死寂一片,连窗外的风雨声似乎都消失了,只剩下我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那绿光映照下,遗照上二叔公的眼睛,仿佛也活了过来,带着一丝嘲弄,或者说是怜悯,穿透了照片,穿透了时光,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惊慌失措的侄孙。
就在这时,通往内宅的那扇老旧木门,毫无征兆地,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——
“吱呀——”
我猛地转头看去,那扇门,在我回来时明明是关得好好的,此刻,却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。
一股比堂屋里更阴冷、更潮湿的气息,从门缝里渗了出来。
长明灯的绿色火焰,在这一刻,猛地向上窜动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