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越郡。
潮湿的风,裹挟着海的咸腥与山林的腐叶气息,吹过连绵的丘陵。
王仙芝的麻衣,已经被露水和血污浸透,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
他已经追了七天七夜。
从北到南,横跨千里。
那个从他体内分裂出去的“东西”,那个以纯粹肉身力量为食粮的“恶魔”,就在前面。
一开始,它只是个凭本能行动的野兽,只会直线逃窜,沿途吞噬一切能让它变得更强的血食。
王仙芝追得很稳。
他有绝对的自信,能在它造成更大危害前,将它彻底抹除。
但从第三天开始,情况变了。
那东西,开始变得狡猾。
它不再走直线,而是学会了绕路,学会了利用山川河流来隐藏自己的踪迹。
更可怕的是,它似乎能感知到王仙芝那股锁定它的气机。
它开始主动避开王仙芝追击的正前方,转而袭击那些防备空虚、人口密集的村落与集镇。
它在“进食”。
也在挑衅。
王仙芝的脚步骤然停下。
他站在一个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小村落前。
没有哭喊。
没有哀嚎。
因为,已经没有活人了。
空气里,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内脏的腐败气味,熏得人头脑发昏。
残破的木门倒在地上,上面还留着巨大的爪印。
断裂的石磨旁,散落着孩童的虎头鞋,鞋面上,沾满了已经干涸发黑的血点。
整个村庄,就是一座露天的坟场。
王仙芝沉默地走着,每一步都踩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上。
他看到了被撕成两半的农夫。
看到了被开膛破肚的妇人。
他看到了一切。
他这一生,见过太多死亡,也亲手制造过无数死亡。
但没有一次,像今天这样,让他的心口堵得发慌。
他蹲下身,从一堆碎肉烂骨中,捡起了一把断裂的木梳。
梳子上,还缠着几根青丝。
他想起了自己开创“肉身成魔”法门的初衷。
是为了打破天人界限,是为了追求武道的极致,是为了证明凡人之躯,亦可比肩神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