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节这天,沉知周难得在闹钟响之后醒来。
她在衣柜前站了很久。
平日常穿的T恤和牛仔裤被整齐地挂在一边,旁边是几件颜色素雅的针织衫和裙子——那些几乎只有在必须“有长辈”的场合才会穿戴的衣物。
沉知周犹豫片刻,最后还是取下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。
棉麻的质地,衬衫领的设计,腰间简单地系着一根同色腰带。她换上裙子,站在镜子前,把散落的头发梳起来,扎成一个松散的低马尾。
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陌生又熟悉,比平日温婉了不少。
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,视线有些恍惚。忽然间就想起高中时,有一次物理竞赛组聚餐,她也穿了这么一件款式差不多的裙子。
那时候江寻坐在她对面,一晚上话都没怎么说,只顾着给她夹菜。散场的时候他俩走在最后面,他忽然冒出一句:“你今天……挺好看的。”
沉知周当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,“有点不习惯。”
“以后能不能多穿给我看?”昏暗的光影里,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
她鼓了鼓腮帮,嘴硬道,“中看不中用,做实验多不方便。”
江寻挠了挠头,想了半天,最后还是妥协了,“……好吧,那还是实验重要。”
她那时很年轻,年轻到以为实验就是生活的全部,以为来日方长,错过的风景以后总能再看到。后来当然才明白,“以后有机会”和“再也不”,在多数时候都差不多的词性。
沉知周甩了甩头,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赶出脑子。
十一点,她准时出门。母亲家在东城区的一个高档小区,开车过去要四十分钟。她原本打算打车,结果刚走到楼下,就看见一辆熟悉的suv停在路边。
江寻靠在车门上,穿着件浅灰色古巴领稠衫,风一吹,衣衫勾出紧实的胸肌。他正低着头回消息,听见脚步声,抬头看见她,笑了。
“走,送你过去。”
沉知周停在原地,“不是说不用了吗。而且,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出门?”
“猜的。”江寻走过来,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,“开车四十分钟,你肯定会掐着点到,既不早到显得尴尬,也不迟到显得不尊重。所以往前推,这个点出门刚刚好。”
他拉开副驾驶的门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沉知周心想,他怎么就默认九年过去,一切都没有改变,万一搬家了呢?
她站在那儿没动,“我可以自己打车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来都来了,总不能让我打道回府吧?”
两个人对视了几秒。最终还是沉知周先妥协。跟他耗下去没有意义,闹得邻居进进出出地看热闹更不是她的风格。她叹了口气,弯腰坐进了车里。
江寻替她关上车门,自己绕回驾驶座。
他单手握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在屏幕上随意划拉几下,点开一首德彪西的曲子。
“那天看你烧得迷迷糊糊的,也没问你,这几年过得怎么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