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黎盏被段青玄制止了数到一半的脚步,可大致心中对距离还是有数,两人仗着村民追不上,毫无危机感地抱着跑了大半天,黎盏心底那股不对劲也彻底在段青玄话语下激发出来。
路太长了。
当时到终点花了小半时辰,可如今快跑了一个时辰,小道两旁依旧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树屋,茫茫大雪阻碍了视线,一眼望去,像是无穷尽似的。
就算是漩涡型的道路,也该走到村口了。
黎盏感觉到段青玄的不安,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,危机就越多一分,哪怕息壤一时半会无法在□□上奈何他们,可长期下来精疲力尽,保不准还会遇上什么难对付的招式。
已经知道了剥生的解法,早离开这个破村子才能彻底高枕无忧。
段青玄停下脚步,眉心拧紧,额间迸出一点青筋。
黎盏很懂得如何抚慰段青玄,他揽住男人脖颈,主动仰头,舌尖一点点舔过紧抿的唇线,温声道:“别急,既然能进来,就没有出不去一说。”
段青玄闭上双眼,与他亲吻:“没事。”
“你骗谁都行,怎么骗我?”黎盏一只手掌隔着衣物和血迹,停留在他只差一寸,险些被自己捅穿的心脏旁边,“跳得这么快,要是累的,那就把我放下来。”柒淋韮斯六姗栖散灵
段青玄把他抱得更紧。
“瞒不过你,”他笑了笑,“是我不好,别担心,怎么都会带你离开的。”
雪落翠叶,化水滴淌,一道熟悉而清脆的童音自不远处响起:“哥哥,这里!”
梁巧巧羸弱的身体裹着厚重的裘衣,在漫漫雪雾中露出个影子,艰难地向他们挥着手。
他还能自由行动,说明并没有像那些村民一样对觊觎过段青玄的神魂气运,段青玄托了托黎盏,道:“抱好。”迈开步伐,穿过风雪向梁巧巧位置行去。
黎盏问道:“巧巧,你为什么要来?”
巧巧顶着风雪,短靴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子:“我不知道那些大人口中什么气运,我只知道哥哥救了我,给我糖吃,我带你们去看阿娘的时候,他很难受,段哥摸了阿娘的脑袋,她就不痛了,那天睡得很好。”
黎盏瞧他一眼,段青玄答道:“是简单的安心诀,不花费什么灵力。”
分明只有同一条路,有人引路而自己走却是截然不同,他们顺着巧巧脚步,穿过急厉风雪,很快便望见了最初前来的村口,巧巧就站在石头边,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吱溜转动。
“哥哥,”他巴巴地问,“你们走了以后,还会来看我吗?”
黎盏笑了笑,没说话。
段青玄带他越过巧巧,听到身后巧巧失落的声音:“哥哥,再见。”
……
“——哐当!”
兵器交接声突兀地在风啸中惊乍而起,黎盏不知何时挡在段青玄身后,手握不继剑,与一柄改造过的尖利锥刺碰撞,那看来十分坚硬的铁器,在不继触碰下竟然变得弯折。
眼前景象变换,竟并非无归林与村□□界,而是一片不知何时出现的大湖,湖面结了一层薄冰,深黑一般的颜色,看不到底。
但凡再往前一步,便要落入湖中。
巧巧眼睑通红,目眦欲裂。
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黎盏慢悠悠答道:“这还多亏你为了让我们放下戒心,允许在村内四处活动,于是我便打听了不少关于这种‘树化’的发展,也见到了几个同样在树化的村民。”
“真是好奇怪啊,除了刻意要离开村子的人,‘树化’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,会先从肢体末端僵硬开始,一点点向上发展,可是看你母亲状态……到这个程度,至少需要三十到五十年。”
“巧巧,你看起来只有十岁大小啊。”
又一声碰撞响起,这回是段青玄重新握回不继剑,护着黎盏,打开了他又一次的偷袭。
黎盏继续道:“村中人除了‘树化’,身体多少都会有异于常人的诅咒或病症,我猜,你身上的诅咒是,永远长不大,对不对?”
梁巧巧毕竟只是一个凡人,自然敌不过多年习剑的段青玄,甚至连同整个村子,都只是在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去对抗段青玄。
他被剑气撞在树上,又重重坠下,仰头狠声骂道:“狗杂种!我们明明相信过你,是你先背叛我们的,是你先这样对我们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