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君侯!大事不好!江面上!皆是吴军的战船!自南而来,帆樯如林,直逼我军水寨!”
斥候猛喘一口气,眼中满是骇然:“凡……凡战舰巨帆之上,皆挂有巨幅帛书,上书……”
“所书何字?!”廖化厉声催问。
“南郡已归江东,荆州家小无恙”
此言如同一道惊雷,在帅帐之中炸响。
廖化转头看向关羽。只见关羽原本如山岳般稳坐的身躯,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。他那张威严的赤面,此刻紧绷着,竟透出一种罕见的灰白,唯有那双丹凤眼,骤然眯起,显现出一种混合着震怒、难以置信,以及最终彻底冰寒下来的凛冽杀意。
最坏的猜测,以最嚣张、最诛心的方式,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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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城之围虽因徐晃援军抵达而解,但关羽的主力仍像一头不肯退去的受伤猛虎,死死盘踞在樊津,与城中的曹仁、城北的徐晃形成新的对峙。显然,这位汉寿亭侯并未甘心,他仍在汉水之畔徘徊,期待着天时再度站在他这边,能重现水淹七军的辉煌。
得益于围困解除,物资得以源源不断运入城中,曹仁的身体也随着粮药充足而日渐强健。解围后的第三日,天气晴好,他照例登城巡视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外荆州军的营垒与江面上的水寨时,他眉头一皱,察觉出一丝异样。
荆州落日第六章逆潮
静,太静了。
汉水江面之上,原本桅杆如林、旌旗密布的荆州水军寨中,此刻竟是空空如也!那些巨大的楼船、艨艟、斗舰,竟一艘也不见了踪影,只剩下空荡荡的水寨和几艘被遗弃的哨船在随波荡漾。
曹仁的心猛地一沉,仿佛骤然踏空。一个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撞入他的脑海:“莫非……吕蒙那边,已然得手?!”
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,南方的江面上,一片庞大的帆影如期而至,回答了他的疑问。
吴国的水师,打着“吴”字旗号,浩浩荡荡,由南向北,径直驶向了那已空无一船的荆州水寨前方江面。然而,这支强大的舰队并未对两岸残留的荆州陆军营地发动任何攻击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诛心的战术。
每一艘吴军巨舰的主帆之上,都悬挂着两条无比刺目的巨大条幅:
“南郡已归江东,荆州家小无恙”
数以千计的吴军士卒站在甲板边缘,朝着两岸的荆州军营地,用尽全身力气齐声呐喊,声浪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汉水两岸:
“南郡已归江东!荆州家小无恙!”
北岸,关羽的中军大营在最初的死寂后,虽隐约传来呵斥与骚动,但在那面依旧屹立的“关”字大纛和积威之下,尚未出现大规模的崩溃迹象。
然而,南岸的景象却彻底失控了!
那是都督赵累负责围困襄阳的营地,士卒来源复杂,掺杂了大量新附的于禁降卒,赵累的威望根本不足以应对这等场面。
初时,只是一两个士卒失魂落魄地扔下武器,奔向江边。很快,便如同堤坝决口,成十上百,继而成群的士卒(尤其是降卒)彻底崩溃,他们脱掉号衣,疯狂地涌向襄阳南门的汉水码头,朝着吴军的船只挥舞手臂,哭喊着、哀求着,只求能登船“回家”,场面彻底失控。
仿佛是为了把荆州军推入深渊而使的最后一把力气——
“咚!咚!咚!”
沉重而富有压迫感的战鼓声,自樊城西面徐晃大营隆隆响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