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的烛火熄灭之后,整个房间立即陷入一片昏暗,暗淡的月光从窗户缝隙处照进来,照得工作台上半成品的蓝粉色骨架莹润生辉。
骨头旁边的竹架上晾着一对完整的梦魇翅膀——当骨头莹润的蓝粉色微光流照到雪白薄翅上时,那对翅膀微微震颤起来,像是意图□□的昆虫,从翅膀上抖落下许多轻盈洁白的流光。
流光仿若萤火虫,在配药室内漫无目的的飘散,又很快被林争渡熟睡时呼吸的气息牵引,慢慢落到她身上去了。
*
林争渡被敲门声吵醒。
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,像游魂一样飘过去开门——今天晚上月光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亮,特别白,把站在门口敲门的人也照得很清晰。
林争渡看其他东西都糊糊的,只有看谢观棋那张脸特别清楚。
她想问谢观棋有什么事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。毕竟她是一个大夫,而谢观棋是她的病患,病患半夜来敲大夫的门,十有八九是身上有什么地方不适……
立在门口的少年前进一步,捧住她的脸。
林争渡被捧得仰起脸来,心里还在茫茫然——对方已经低头亲了下来。
他的鼻息也很近的压下来,喷在林争渡脸上。和他的灵根属性一样,呼吸都热得吓人,灼热的温度像是某种侵略信号,顺着林争渡脸颊,浸进她本能的呼吸里面。
林争渡被亲得往后仰,直到被谢观棋托腰抱起来时,她不知怎么的,居然还是感觉茫然,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。
因为太过于茫然,以至于林争渡甚至都没想到自己要问为什么,脑子里空空荡荡的,什么都想不到——直至谢观棋将她抱到了工作桌上。
皎白月光掠过林争渡发顶,照在站在桌前高她许多的谢观棋脸上,恰好照着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。
于是那双眼睛也瞬间变得格外清楚起来,清楚得能让林争渡看清楚每一根眼睫毛。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谢观棋的眼睛,摸到他上钩的眼尾,他垂下眼睫望她,不再是白日里锋利端正的姿态。
好似一下子变得很风情,很稠艳,像色字头顶上挂着的那把刀。
明知道这把刀会剜掉人的心肝,但还是有风流鬼情不自禁凑近——林争渡鬼迷心窍,仰脸亲在他眼睑下。
她之前只注意过谢观棋的骨头,至多和他说话时会看着他的眼睛或者脸。
但至于他平日里穿什么衣服,身上有什么挂饰;林争渡还真没有注意过。
她和谢观棋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她会细致入微的观察对方——甚至于就连谢观棋的那张脸,林争渡其实也没有仔细看过。
但现在她知道了谢观棋袖口护腕上有流云纹刺绣,那刺绣粗糙,硌得人皮肤生疼。
也知道了谢观棋腰带上嵌有金属扣链,解开时好清越一声响。
一夜海棠梦,林争渡惊醒之后,吓得马上洗了个冷水澡,顺势换下衣服。
换完衣服之后,眼见外面天色刚起鱼肚白,阴云密布,根本不是她梦中那样皎白晴朗的月亮。
林争渡没有睡意,又觉得心慌——做春梦不可怕,但是春梦里出现认识的人那就很可怕了。而且林争渡怎么想,都想不明白,自己怎么会梦见谢观棋?
还梦得那样……清楚。
想着想着,林争渡不禁打了个寒战,抱住自己胳膊搓了搓。结果刚走过转角,她迎面碰上了谢观棋本人——
对方穿着一身黑色衣裳,单手持剑,头发挽做利落马尾,正往台阶下走去。
林争渡浑身一僵,下意识停住脚步。她现在还没从春梦里面缓过神来,光是想到谢观棋这个人,就觉得浑身别扭,更别提现在直面对方。
但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谢观棋偏过脸看向她站的位置,确认是林争渡后,他大步走了过来。他走得轻快,带起一阵风,马尾长发和衣角皆被风拂动。
林争渡以前从来没注意过谢观棋穿什么衣服,但今天明明晨光未亮,灯火昏暗,她却觉得所见所闻前所未有的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