琢云走进屋中,在罗汉床边坐下,弯腰抓住油皂靴后跟,脱掉鞋,扯下袜子,赤脚踩在地上。
小灰猫扭着屁股进来,媚叫一声,跳上她膝头,抻长身体,冰凉的鼻子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,喉咙里“咕噜咕噜”地响。
她伸手挠猫,猫毛在太阳光下翻飞,留芳领着几个小丫鬟进门倒水,等琢云去洗澡,她立即上前,揪住小灰猫脖颈,将它拎出去,丢进园子里。
她从竹笼上拿熏过的短衫百叠裙送进东间,随后拿起一块抹布四处擦拭。
琢云洗完澡、负重练功、打坐,一刻不歇。
留芳擦猫毛、缝袜子、准备晚饭,也是一刻不歇。
整个燕家,也静下来,只隐约传来燕曜发出的惨叫声,和骂声的痛骂声。
翌日寅时过半,琢云起床吃饭,去祠堂附近新搭的马厩旁牵马,翻身上马,在晨雾和青色天光下打马上街。
街道上空无一人,青马行如疾风,绕外城一圈后,回到燕府门前,琢云勒马,马做人立,平稳落地。
琢云俯身拍拍它脑袋,滚鞍下马,牵住缰绳,栓在门口栓马桩上,一步跨过三个石阶,蹦到门前,拉住门环用力叩响。
门子睡眼惺忪,以为出了大事,着急忙慌前来开门,见是琢云,满心疑虑,不知她是刚回来还是正要出去,忙道:“二姑娘有事?”
“叫燕屹。”
门子立刻转身去叫燕屹,燕屹出来时,挎着他那鼓鼓囊囊的招文袋,嘴里叼着一个芝麻烧饼,一边吃一边掉渣,脖颈上一圈红痕已经变得青紫。
他迈步下石阶,把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,靠近琢云,不解招文袋绳索,伸手一扯招文袋,欠身给她看,发出气流声:“吃?”
琢云低头,见里面装着几个油纸包,扎着麻绳,码放在底部,上面散落着五六个鸡蛋、干龙眼、香榧、红枣。
她摇头:“我送你去营房。”
燕屹两眼一亮,想“哟”一声,但一出口,就是一“呱”,他自己也没料到伤了喉咙,声音如此难听,干脆闭紧嘴,等伤好了再开口。
他上前摸几把青马,一只脚踩着马蹬,一手抓住马鞍,翻身上马,两手紧握马鞍,随后脚从马蹬中出来。
琢云解开缰绳,疾步上前,手按在马背上,一跃而起,平稳落在马背上,脚踩进马蹬里,两手向前环住燕屹,两腿一夹,冲了出去。
她上半身挺直,纹丝不动,臀腿处几乎悬空。
燕屹以为他们二人是策马奔腾,共赏美景,哪知琢云骑马极快,街道两侧景物快速后退,完全看不清楚。
冷风劈面,他在颠簸上上下起伏,屁股几乎要碎成四瓣,一只手时刻举在头顶,压住三山冠,以免被风吹去,一只手死死抓住马鞍,尽可能伏低身体,后背弓起,几乎窝进琢云怀里。
一刻不到,琢云已经把他送到大戟卫营房外,他狼狈不堪地翻身下马,三山冠压的瘪下去,两腿之间酸涩疼痛,只能叉开腿站立。
“下值我来接你。”琢云说完,“驾”一声,调头就走。
燕屹想说不必,结果张嘴就吃了一嘴灰。
白显章迎面走过来,上下一打量燕屹,两眼瞪的像铜铃:“你上吊了?”
燕屹想说滚,然而“呱”的一声,让白显章笑岔了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