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痛如潮水般褪去,留下的是一片冰冷彻骨的清明。
再抬眼时,那双浅琉璃色的眸子已彻底变了。属于“蓝二公子”的克制、隐忍、痛楚已然褪尽,只剩一片深潭般的平静。
他缓缓转身,目光落在蓝启仁身上,再无往日的敬重,只有俯瞰尘埃的漠然,还有因魏婴被辱而生出的怒意。
“叔父,围剿魏婴,为何独独瞒我?我不是蓝家人吗?”
蓝启仁被他这前所未有的凌厉眼神和质问惊得心神一震,随即怒意更盛:
“你……你竟为了那个邪魔歪道质问我?是,就是瞒着你!若非如此,你岂非早已不管不顾冲去护着他了?”
“邪魔歪道?”
蓝忘机周身气息陡然一涨,空间微微扭曲,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恍惚感,他声音平静,却带着沉重的威压,
“蓝启仁,你可知他是谁?你口口声声的正道,便是合起伙来,去欺辱一个唯一坚守道义之人?”
这一声直呼其名,如同惊雷炸响在蓝启仁耳边。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蓝忘机,气得浑身发抖,心中怒气冲天:
“忘机,你……你叫我什么?你疯了不成?为了那个邪魔歪道,你连礼数纲常都忘了吗?”
蓝忘机向前一步,外放的一丝神威如山岳压下,蓝启仁只觉得呼吸受阻,浑身战栗,竟连站立都觉困难。
旁边被惊动的弟子被吓得脸色发白。
二公子……二公子的眼神好可怕!像是换了一个人!先生他……好像在发抖?
“若非念在这具肉身终究与你血脉相连,受你十几年养育之恩…”
蓝忘机的眼神锐利如刀,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,
“单凭你方才辱他之言,纵容蓝氏伤他之举,我此刻,便可令云深不知处,数百年清誉,顷刻化为飞灰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蓝启仁指着蓝忘机,气血翻涌,眼前阵阵发黑,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刃架在脖颈,让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。
这绝不是他养大的那个雅正端方的侄儿!
蓝忘机却不再看他,目光扫向一旁吓得魂不附体的弟子,声音淡漠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:
“照顾好这个孩子。”
那弟子浑身一颤,立刻点头:
“是…含光君。”
下一刻,蓝忘机身影一闪,如同融入月光般,瞬间消失无踪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徒留山门前,面色惨白、摇摇欲坠的蓝启仁,靠着弟子的搀扶才勉强没有倒下。他望着蓝忘机消失的方向,眼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。
究竟发生了何事,忘机怎么突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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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夜天广场之上,火光映照着无数张或贪婪、或愤恨、或恐惧的脸。
魏无羡独自立于高高的屋脊之上,黑袍红衫在夜风中猎猎翻飞,陈情在手中泛着幽幽冷光。
下方是仙门百家的声声讨伐,字字句句如刀似箭,将穷奇道三百弟子的性命全都算在他头上,企图将他彻底钉在“邪魔歪道”的耻辱柱上,百口莫辩。
他听着那些颠倒黑白的指控,看着那一张张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嘴脸,心中是滔天的冤屈与无尽的悲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