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!!!
一声沉闷却撼动大地的巨响,毫无征兆地从城池西侧深处猛然炸开!
所有人,城上城下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浑身一颤。
紧接着,一道粗壮得如同火龙般的赤红火柱,裹挟着滚滚浓烟,从城西方向冲天而起!瞬间将那片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红!
刺鼻的焦糊味和某种谷物燃烧的奇异焦香,混合着黑烟,被夜风卷着,迅速弥漫开来!
“走水啦——!!!粮仓!是西城粮仓走水啦——!!!”凄厉得变了调的呼喊声如同夜枭啼血,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短暂的死寂,也彻底撕碎了李焕脑海中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!
仿佛是为了彻底断绝李焕思考的能力,更大的混乱如同被点燃的爆竹,在城内各处接连炸响!
“当当当——!!!”城南方向,尖锐刺耳的铜锣声疯狂敲响,密集如雨点!伴随着更加惊恐欲绝的嘶喊:“杀人啦!唐军!是唐军细作混进城了!见人就杀啊!快跑啊——!!!”
城北方向,则是充满煽动性的怒吼咆哮,如同野火燎原:“官府要抢粮啦!一粒米都不给留!狗官要逼死我们!乡亲们,跟他们拼了!抢粮啊——!!!”
“杨国忠跑了!成都完蛋了!快抢啊!抢了活命——!”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在混乱的浪潮中尖声推波助澜。
与此同时,城东、城中心几处民宅的屋顶、堆积的柴草垛,也“呼啦”一下被人用浸了火油的箭矢点燃!
干燥的木材和茅草瞬间爆燃,火舌贪婪地窜起数丈高,噼啪作响,橘红色的光芒迅速蔓延开来,将更多的黑暗驱散,也带来了更大的混乱和光亮!
哭喊声、叫骂声、打砸声、杂乱的奔跑声、救火的水桶碰撞声、士兵呵斥镇压的怒吼声、兵刃偶尔出鞘的铿锵声…
无数种声音如同失控的洪流,瞬间汇聚成一股巨大、喧嚣、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乐,彻底席卷了整个姜维城!
宁静的城池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,彻底炸开了锅!
李焕的脸在城下火把和城内冲天火光的映照下,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,甚至隐隐泛着死灰!
城内生乱!多处同时爆发!规模骇人!
他下意识地、惊恐万状地扭头望向城内那几处火光冲天、人声鼎沸的混乱区域,浓烟遮蔽了小半个天空。
又猛地转回头,看向城下同样被这剧变惊得“目瞪口呆”、似乎更加惊恐的晋岳一行…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如同两座大山,狠狠挤压着他脆弱的神经。
城内乱子必须立刻镇压!
否则粮草被焚、民变扩大、军心彻底崩溃,万事皆休!
城外…眼前这几百残兵,在城内大乱的背景下,似乎真的成了可以忽略的疥癣之疾。
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敌军主力…李焕此刻最恐惧的,是城外黑暗中可能存在的、随时准备趁乱攻城的敌军大部队!
而不是眼前这区区几百个站都站不稳的溃兵!
“快——!!!”李焕猛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、如同困兽般的嘶吼,指甲因为用力抠着城砖而崩裂出血,“开侧门!放晋尚书和兄弟们进来!动作快!快啊——!!!”
他同时对着身边脸色同样煞白的副将吴勇,用尽全身力气吼道:“你!带一千五百人!立刻!马上!去城西粮仓救火!给我查清楚怎么回事!抓到纵火者,格杀勿论!格杀勿论!!其他人,都给老子打起精神!弓弩上弦!眼睛瞪大!小心唐狗趁乱攻城!快——!!!”
他此刻的心神,已经完全被城内熊熊燃烧的大火、此起彼伏的骚乱,以及城外黑暗中那想象出来的、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唐军主力所占据。
那即将开启的侧门和放下的吊桥,在他眼中,似乎只是为了尽快解决掉晋岳这个烫手山芋,好让他腾出手来,全力扑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城内大火。
沉重的城门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呀呀——”声响,如同垂死巨兽痛苦的呻吟。
那道仅供三四人并行的狭窄侧门,在守门士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推动下,伴随着木头摩擦的刺耳噪音,极不情愿地、缓缓地开启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。
与此同时,连接护城河的吊桥,那粗大铁链摩擦着绞盘,发出更加不堪重负的“吱嘎嘎…嘎吱…”声,慢悠悠地、带着沉重的滞涩感,一寸一寸地放了下来,最终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重重地搭在了对岸冰冷的土地上。
城门洞开!那幽深的门洞,在城头火光的映照下,像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巨口。
王玉坤的瞳孔在头盔的阴影下骤然收缩如针尖!
眼底深处,压抑了整晚的、如同火山熔岩般炽烈的战意和冰冷的杀机,在这一刻轰然爆发!
机会!四百多兄弟精心演的这一场好戏和胆魄换来的千载良机!来了!
他搀扶着晋岳手臂的左手猛地一紧!
力量之大,让本就惊弓之鸟般的晋岳痛得“嗷”一声惨叫出来,但这惨叫在王玉坤耳中如同蚊蚋。
他几乎是挟持着晋岳,压低身体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、冰冷如刀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:“走!”
同时,他藏在破烂袖袍中的左手,极其隐蔽地、迅捷无比地在身侧做了几个复杂而精准的手势——进攻!夺门!死战!
身后四百名“溃兵”,在接收到信号的瞬间,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强心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