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怎么不能帮?我力气还比他大些。”朱英觉得此人纯粹是对她心存偏见,朝他走近几步:“要下来吗?”
宋渡雪吓得花容失色,拼命往床角缩:“你别过来!等等,说了不行、停下、停——我没穿衣服!!”
朱英动作蓦地一僵,刚伸出的手也悬在半空,不敢动了。
一方小屋,两人相顾,俱是死寂。
“你、你怎么不穿……”朱英这才看见挂在床畔的衣服,从外袍到里衣齐齐整整,可见其主人的确什么也没穿,顿时尴尬得脚趾抓地,耳根泛红,说话都结巴了。
宋渡雪比她还崩溃:“药浴!这是药浴!很难猜吗?不然呢?这一桶都是给我喝的?我是牛吗??”
朱英手足无措,本已在满地寻找能往里钻的缝了,听见这话,脑子擅自构想出一副宋大公子与牛相关联的景象,乱瞟的眼神霎时一凝,沉默片刻,很不合时宜地漏出了“扑哧”一声轻笑。
宋渡雪又羞又恼,狼狈至极,见她居然还敢笑,简直气成了个河豚:“笑什么笑!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?出去!赶紧出去!”
奈何此情此景实在荒谬,朱英越忍越觉得好笑,实在忍不住了,别过脸去一发不可收拾地笑出了声。
宋渡雪七窍生烟,面红耳赤地拔高了声音:“朱!!英!!”
朱英眼睛没地方落,只能盯着墙上的挂画,笑道:“知道了,急什么,我又不吃了你。”
宋大公子紧紧抱着蔽体的被子不敢松,虚张声势地凶道:“那你还不走!”
朱英便趁机顺坡下驴,转身道:“行,这可是你赶我走的,不能再怪我没有陪你了。”说罢就准备离开。
“这是一回事吗?!”
宋渡雪对此积怨已久,本来就憋了一肚子哑巴火无处发泄,见她走得步履轻快,还混淆是非,恼羞成怒登时染上了几分真火:“你爱去哪去哪,去外面安家都无所谓,谁要你陪?”
朱英脚步一顿,蹙眉回头道:“我出门是有事。”
宋渡雪整个人裹着被子藏头缩尾地蜷成一团,也不影响嘴上威风,冷笑道:“可不是么,姐姐日理万机,连半天都歇不下来。”
朱英越发觉得不可理喻了,想起最近无缘无故受的冷脸,心里也腾起点火气,扭头走回床前:“我不出门,怎么采药?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一身是伤不管吗?你到底在胡闹什么?”
宋渡雪气急,也顾不上什么廉耻不廉耻了,挣扎着撑起身子,锦被从身上滑落,露出了平坦的胸膛,怒目反问:“我胡闹?采药只需四五天去一次,你剩下的时间都在哪?在这吗?想走就是想走,找什么借口?”
说得像是看见她能让他高兴似的,朱英简直气得笑了:“那你想要我如何?留在这?留在这做什么?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?”
宋渡雪瞳孔一缩,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道:“跟我待在一起对你来说就是浪费时间吗?!”
却见朱英脸色剧变,似乎被他吓懵了,才意识到自己失态,当即咬紧了牙关,下颌绷成一条线,猛地转开脸去,狠狠掐紧了掌心,直将指节掐得发白,拼命压抑着心魔滋生过重的妄念。
朱英实在难以想象他居然能有如此离奇的念头,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,不知所措道:“不是,当然不是,我只是,我……”
“你走吧。”
宋渡雪蓦地打断,披散的长发下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:“不用解释,我没资格说这些。你就当没听见。”
“但我不是……”
宋渡雪一句话也不想听了,强硬地命令道:“走。”
朱英暗自攥紧了拳,深吸一口气,非但不走,还上前两步,不请自来地在床沿坐下了,固执道:“我必须说清楚。”
宋渡雪喉中挤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,似乎觉得荒唐可笑,然而他到底没法硬把朱英轰走,只能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地听着。
朱英想了想:“我……阴长生的话你也听见了,我是个怪胎,招来的祸事肯定不止这一件,我必须要赶紧变强。”
见他无动于衷,显然不接受这个理由,朱英无声叹了口气,又默默思索了一阵,才继续道:“此事三清的长老们都清楚,但掌门依旧将我留下了,是保护还是监视,我其实不在乎。”
“知道真相后,我反倒彻底对当年之事释怀了,如果我的存在可能造就下一个魔神,那么在事态无法挽回前就将我抹除,的确是最保险的做法,也无可指摘……所以哪怕往后有一天,三清必须杀我,我也不会心存怨恨。”
宋渡雪听不得这种胡言,即便满心怒火未消,也要脱口反驳:“凭什么?你一没为非二没作歹,也从来不曾害人,凭什么你必须偿命?”
朱英垂眸笑了笑,问得有些许迷茫:“我没有吗?浑天不就是我放出来的?”
宋渡雪话音蓦地一滞,便听她轻叹一声,喃喃地说:“我不知道,小雪儿,我一直努力不让所谓的天命应验,可又时常感觉身不由己,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破局之法,唯一的能依靠的,就只有手中剑了。”
“我不是不愿意陪你,我只是……我只是不敢。我想抓紧时间修行,这样假若危险忽然来了,我也能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,也能有办法多挣扎一二。”
回想起阴长生那等能掌控一片天地法则的力量,朱英自嘲地勾了勾唇角,无奈道:“就算结局都一样,至少比任人宰割好看吧?”
宋渡雪默然良久,低声道:“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。绝对不会。”
朱英见他虽然仍别扭地侧着脸,一副生闷气的模样,说出的话却很温柔,心下一软,眼角弯了弯,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