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荒谬了。
然而更荒谬的是,纪何初发现自己生出一丝怜悯——
他理解向伟泽的所作所为。
完蛋了韩驰。纪何初心想。
我被你教疯了。
“就因为我的性取向,”向伟泽还在追溯往事,“他们发现我跟他们不一样,所以就觉得我是变态,是疯子,把我赶出宿舍,让我睡马路、睡绿化带,谁都能来踩上一脚!”
“只有你,”向伟泽满怀深情地说,“学长,只有你不一样,你不嫌弃我的取向,维护我的尊严,你在课堂上做展示,说‘我们的社会面临的关键问题之一,就是要避免陷入两种相对立的错觉之中’。”
“一种是错以为‘前所未见’,一种是错以为‘历来如此’。”
“你知道吗,学长,”向伟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“我听到你在台上说这句话的时候,好像看到你在向我招手。你知道我在台下,所以讲这句话给我听,安慰我。”
“那是布迪厄说的。”纪何初说。
“我从前不知道这些,”向伟泽说,“我转了专业,留了一级进入社会学院,跟随你的脚步,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另一面,那些枯燥无味的课本读起来也像情话。”
“然后你就跟踪我,监视我。”纪何初说。
“我只是想以这种方式陪着你,离你更近一点,在我能够正式出现在你身边之前……可偏偏非要有人来打扰!”
向伟泽捧起纪何初的脸,满目温情:“学长,你在图书馆借阅过很多心理学的书,我知道我们是同类,你懂我、爱我,我也会懂你,是命运安排你来到我身边,我会好好珍惜,好好爱你,绝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。”
一遍又一遍,向伟泽疯狂而决绝地提到爱,可纪何初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:“这不是爱。”
向伟泽倏地愣住。
纪何初说不出爱是什么样子的,但他清楚地知道:“爱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向伟泽,你爱的人是不再懦弱、有目标的自己。”
“在你的自救里,我只是一个符号,救你的人也是你自己。”
“不……不是,不是!”
向伟泽呆愣片刻,接着变得十分慌乱:“学长,对不起,我、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,还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……我错了!对不起!你别说这种话来气我,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,你别拒绝我,我——”
“你不知道,”纪何初利落打断道,“向伟泽,别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。”
“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,从你认识我到现在,我和你一共见过几次、说过几句话?你觉得你爱我,跟着我去教学楼、去图书馆是靠近我的方式,就算这是爱,可我有这样靠近过你吗?”
“学长……”向伟泽睁大双眼,不知所措。
“我没有,所以你应该知道答案了。”
“我看心理学的书,是因为我有心理疾病。如果你因为这个觉得我们是同类,我可以把我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给你。”
“到此结束吧,”向伟泽依旧没有说话,纪何初瞥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口,说,“我不是那个你值得付出生命的人,别做伤害自己的事了。”
“你不是学长……”
半晌,向伟泽再次开口,却似乎更加疯狂:“你不是学长,学长不会说这样的话,他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……”
“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!”向伟泽扳过纪何初的肩膀,歇斯底里,“还是你喜欢上别人了!所以要说这些赶走我!”
“向伟泽你清醒一点……”
“我很清醒!”他怒吼着,“从小到大,除了你,没有第二个了!就是你!我只有你!”
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…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……”向伟泽痛苦不已,抓着纪何初不愿放开,突然惊醒道,“是那个人!是他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!你喜欢他!”
“你喜欢上他了,所以你才变了……是他骗了你!”
纪何初无力地闭上眼,实在不想再沟通。他打算另想一计,谁料向伟泽却将沉默当成是默认。
“学长,你别怕,”他笃定地说,“我会拆穿他的骗局让你知道,这个世界上,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只有我一个。”
“我才是最爱你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