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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归途
机场的玻璃幕墙外,夏末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倾泻而下。空站在自动门前,被突如其来的热浪扑了满身。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墨镜,指尖触到镜框边缘时微微一顿——这个动作太像那个人了。
三年了,他以为自己早该戒掉这些细小的习惯。
身后的人流推着他向前,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地面上发出规律的滚动声。空把帽檐又压低了些,金色麻花辫从肩头滑落,被他随手拨到背后。他不需要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——在k组织卧底的三年让他对监视敏感得像只夜行动物。
"只是普通旅客而已。"他在心里对自己说,手指却不自觉地摸向腰间,那里本该有一把他惯用的匕首。当然,现在什么都没有,回国前所有装备都上交了。
走出监控区,空终于松了口气。他摘下墨镜,眯起眼睛适应明亮的光线。机场外的停车场上,一辆熟悉的红色轿车正打着双闪。车窗降下,扎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冲他用力挥手。
"空!这边!"
看到安柏灿烂的笑容,空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。他勾起嘴角,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去,黑色休闲裤包裹的长腿几步就跨过了停车场的距离。
"欢迎回国!"安柏跳下车,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,"你这家伙,居然又长高了!"
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:"是你变矮了吧?"
"去你的!"安柏捶了他一拳,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行李箱上,"就这点东西?我记得你出国时可带了两大箱。"
空耸耸肩,把行李箱和鼓鼓囊囊的帆布袋一起塞进后备箱:"有些东西带不回来,有些。。。没必要带回来。"
关后备箱的声音有些响,空顿了顿,才绕到副驾驶坐下。系安全带时,他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。三年了,第一次不需要警惕每个角落可能射出的子弹,不需要提防每杯饮料里是否下了药,这种安全感陌生得让人心慌。
"怎么样,在k组织当卧底还舒服吗?"安柏发动车子,语气轻松得像在问他假期旅行如何。
空摘下墨镜挂在领口,仰头靠在座椅上:"舒服得要命,每天不是被枪指着头就是被灌吐真剂,简直是五星级度假体验。"
安柏的笑容僵了僵:"。。。抱歉。"
"开玩笑的。"空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,"至少我还活着,任务也完成了。这结局不算坏。"
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。空摇下车窗,让风吹乱他的金发。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——汽油、沥青、路边摊小吃的味道,与他在国外闻惯的火药和血腥味截然不同。这是家的味道,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违和。
"喂,国内不能这样把头伸出车窗。"安柏提醒道,"还有,系好安全带。"
"是是是,安柏警官。"空故意拖长声调,却还是老实地缩回脑袋。他摸出墨镜重新戴上,像是要遮挡什么,"直接回总部汇报?"
安柏摇摇头:"老大给你放了一周假。说是让你。。。调整状态。"
空嗤笑一声:"怕我ptsd发作把办公室炸了?"
"空!"安柏皱眉,"别这样说。大家都很担心你。"
"我知道。"空的声音低了下去,"抱歉。"
车子驶入高速,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建筑变成开阔的田野。空闭上眼睛,假装小憩。他听见安柏几次欲言又止的呼吸声,知道她想问什么。
果然,在下一个收费站排队时,安柏终于忍不住了。
"空。。。你不去找他吗?"
空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,节奏与三年前某个人实验室里的原子钟分毫不差。他停顿了两秒才回答:"谁?"
"多托雷。"安柏说出这个名字时明显小心翼翼,"他现在是国立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了。。。你们分手后,他一直单身。"
空感到一阵荒谬的刺痛。他当然知道多托雷的近况——那人的每一篇论文发表、每一次公开演讲,甚至每天几点离开实验室,他都通过组织的情报网了如指掌。但这不代表什么,只是职业习惯而已。
"任务结束了,禁令也解除了。"安柏继续道,眼睛盯着前方的车流,"当初分手是因为卧底任务需要切断所有私人关系,现在。。。"
"现在怎样?"空突然笑了,声音却冷得像冰,"现在我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他面前,说嗨,三年前不告而别是因为我去当国际犯罪组织的卧底了,现在我们能复合吗?"
安柏被他的语气震住了:"我不是这个意思。。。"
"我知道。"空深吸一口气,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,"抱歉,我太累了。"
车内的气氛再次凝固。空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,看着自己的呼吸在玻璃上留下一小片白雾。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——多托雷站在实验室门口,白大褂被雨水打湿成半透明,粘在消瘦的身体上。他手里拿着两杯已经冷掉的咖啡,眼镜后的红眼睛里满是空从未见过的脆弱。
"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。"多托雷当时是这么说的,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空什么都没说。他转身走进雨里,再没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