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为什么?”
影达将脸转向他,不再去听楼上的动静。他仍然在哭,说话时压不住呜咽声,像是一块受到重击的脆弱玻璃板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他流着泪道,“我们出生的意义就是在别人手中死去吗?”
这是个很好的问题,散兵自己也不明白。
就像他至今仍然想不明白,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存在借景之馆那么多年、八重神子为什么想除掉自己、而自己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流浪、一次又一次地遭受背叛。
虽然不到在别人手中死去的程度,但同样令他困惑。
他握着孩子的手,罕见地默然片刻。
最终,他低声回答道:“想不明白的事,根本不用去想。让自己想不明白的人,就将他们清理干净,让他们再也没法在眼前乱跳。”
语气中的恶意浓到快要溢出来了。
但散兵一边说着,一边松开了手,用之前抓着影达的那只手指了指楼顶:“比如……上面这些。”
影达深深地吸了口气。他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眼泪,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。
“可是斯卡拉姆齐先生,我快要死了。”他道,“如果不能成功抹消掉本体,影子只有七天的寿命。”
“也许不会。”散兵说,“我有一个疯子同事,或许有点手头功夫。”
他向面前的孩子伸出手。
“左不过是死,要试试吗?”
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,他的手就被握住了。掌心传来异于人类的怪异体温,散兵将影达抿紧唇强忍泪意的表情收进眼底,站起身,喉咙中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哼笑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楼上,牵着影达的手,姿态轻松地正了正帽檐。
“走了。”
莱尔维亚坐在书桌前,神
色冷淡地握着钢笔,姿态随意地在纸上写写画画。
书房很宽敞,房间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宽大的沙发,某个绿色的吟游诗人正趴在上头呼呼大睡。
五分钟前,温迪大摇大摆地抱着酒瓶进了莱尔维亚的书房。他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莱尔维亚,随后敏锐地发觉他脸色不太好。
“哎呀。”他笑眯眯地凑上去,“这是怎么了?身体不舒服的话来一杯怎么样?”
“人类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喝酒,容易喝死。”莱尔维亚道。
温迪露出一个遗憾的神色。
“真可惜啊。”他道,一边笑着往沙发那边走,“你忙,你忙。”
他非常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下了,吨吨吨喝了几口,没多久就往旁边一倒,靠在沙发的靠枕上呼呼大睡。
莱尔维亚瞥他一眼,发觉他那边冲天的酒气被一道轻薄的风墙挡住后,姑且将注意力挪了回来。
黑发少年面前的纸面上,记录着来到提瓦特以后发生的事情。为了分析不出现纰漏,他将它们都写了下来。
莱尔维亚刚刚看完影莱的全部回忆,重点是他与散兵的交谈。
系统提取的记忆很完整,影莱的每一个念头、每一丝考量都记录在内,在他下达接收记忆的指令时,这些数据潮水一样挤进他的脑海。
即使系统已经有意识地缩略截取,这样读取记忆对于人脑负担还是太重了,最显著的副作用就是头疼欲裂。
莱尔维亚看完全部记忆,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,为了不影响判断,他抽出一张白纸,将信息稍作简略,写了下来。
影莱的记忆之中,最主要的一点,就是天理。
根据他的推断,天理或许对自己并没有敌意,反而出于某些原因,向他投下注视。从现状来看,七神或许都或多或少得到了祂的授意,只是内容不明。
这样一来,之前碰见温迪的事,也就不奇怪了。
莱尔维亚遇见温迪,在普通深冬的一天。
那时他还在处理堆积起来的事务,乘马车前去某位友商的宅邸赴宴。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,主人家的执事将他送到门口的马车上,几人刚刚出门,就集体愣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