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铎安此刻哪还有一丝睡意,钟声二字就像一把砍头刀,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了。
全身汗毛倒竖,毛尖和衣物摩擦带来的冷意让铎安打了个哆嗦,张开的声带被强行皱缩,铎安悄声道:
“父亲,这信上的内容可是真真切切?”
自己这个二儿子从小稳重,举止优雅有度,极少露出如此的姿态,铎明察觉不对,急忙道:
“我儿何故如此慌张,这信实在不假。”
铎安一听,白净的大手抖了抖,很快又强行冷静了下来,身子前倾对父亲低声道:
“父亲可别忘了咱们的姓氏,铎乃是军中大铃,这钟声也能是铎声呀!”
铎明原本容光焕发的面容瞬间雾霾阴郁,儿子的话犹如一记重锤,将他从一个看客打成了兔死狐悲的狐狸。
父子俩视线对视,此时,他们也意识到了铎家现在是踩着绳索前行,稍微一阵风来,就会坠入万丈深渊。
沉默中,铎安紧握拳头,果断道:
“京都不是久留之地,父亲,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,只要回了冕州,就算皇帝要动我们,我们至少也有反抗的力量!”
铎明的脸色背着灯光,显得有些晦暗。
半晌后,好似下定了决心,铎明长吁胸中闷气,颔首道:
“我儿言之有理,只是想要回去,还得需要一个理由。”
见父亲听从了自己建议,铎安双颊微松,眼神深邃,补充道:
“皇帝疑心虽重,但汀家的覆灭会暂时安抚他的戒心,咱们得趁着他还没有联想到钟声上来,找个合适的由头脱离这是非之地。”
“此事为父已有对策,你们提前收拾好行装,我们明天就走。”
……
夜晚,苍水城。
由于掌柜宣扬的缘故,还是有不少的人回到了西门城区,这也让寂寥的客栈多了许多人气。
客房内,周天养端了盆热水,正在擦拭右臂上的割伤。
安放好铜花枪,张锐进转了转脖子,对二人说道:
“天财,叶兄弟,车行的人说了,明天就有前往京都的马车。”
遥望着天边明月,叶凡心绪不高,随口道:
“既然如此,那明天就去吧。”
张锐进闻言应答了一声,将自己砸在了床铺上,秘境之行他确实累了。
不多久,房间陷入沉睡,只余阵阵鼾声。
如此良夜,叶凡却无心安寝,和黑鼎秘境无关,只因月是故乡明,他想家了。
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,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呀。”
读书时感受不到苏轼诗词中的情感,如今身在异界他乡,当孤独的情绪如潮水般袭来时,叶凡终于能体会词意三分了。
所谓初闻不知曲中意,再闻已是曲中人,大抵也就是如此罢。
“我寄相思与明月,心随明月到卿前,也不知爸妈如今还好吗,我这一失踪,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