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定定地看着傅珺,那双宛若凝冰的眸子里,似是有了几痕细微的裂痕。
没有想像中的大惊失色,更没有孟渊以为的惶惑不安。被他一语点破身份的女子。神色淡然得就像在听一件顶普通的事一般,不仅毫无慌乱,还反将了他一军。
孟渊“嗤”地笑了一声,又向傅珺上下打量了两眼道:“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?”
傅珺淡淡地看了孟渊一眼,道:“你就不怕我说出你的事?”
孟渊凝眸看着傅珺,傅珺亦回视于他,并未避开。
不知何故,孟渊只觉得对面那一道清冽若寒潭的眼波,不像是凝在他的脸上,倒似是在他的心上滚了几滚。他的心刹时间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握住。又缓缓放开。
于是。孟渊那如同淬了冰的眸子里,便开始有了一些细碎的微光,斑斑点点,落在了傅珺的脸上。
也许是春风太暖。暖得人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。傅珺看着眼前的少年。一瞬间似是时光倒转。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灯火绚丽、喧闹盈耳的黄昏。
暮色四合的街头,少年的昳丽身姿便映在浩渺星空下,皎皎朗朗。宛若山上明月,宛若雪中白桦。
傅珺微微垂下眼眸,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,同时心里又觉得有几分好笑。
她怎么跟个小孩似的,居然和人玩起了“比眼神”的游戏来了。
垂下眼眸的傅珺自是不曾发现,她对面的那个少年,脸上也有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。
一阵微有些难堪的静默,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了开来。
过了好一会,孟渊轻咳了一声,语声沙哑地问道:“棋考之案,是你审的罢?”
傅珺凝视于他,反问道:“乔装小厮,所为何来?”
孟渊垂眸看着傅珺,二人互视片刻,也不知是谁起的头,两个人的脸上渐渐地便都有了一丝笑意。
傅珺便笑道:“莫问前事,如何?”
孟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,点头道:“好。”
二人相视一笑,场中的气氛也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。
孟渊便向旁看了一眼,蓦地道:“你臂力太弱。”
傅珺一愣。
这句话没头没脑的,傅珺略凝了凝神才反应了过来,孟渊是在评价她的箭术。于是她便接口道:“我知道我力量不足。只是这也非朝夕之事。”说到这里,傅珺的语气里便多了几分颓然。
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剧烈的运动。她就是个标准的娇小姐,这已经是既成事实,无法更改。
孟渊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,又向傅珺的手上看了一眼,道:“你这个扳指也不行,太大了。”
傅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。
这扳指还是傅庚给她的,说是他少年时用过的,傅珺一直还很爱惜来着,且也并没觉出有什么不顺手的地方。
孟渊便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摊在傅珺的面前,命令地道:“拿过来。”
傅珺奇异地听懂了他的意思,更奇异地听从了孟渊的命令,将扳指取下来搁在了孟渊的手上,心里还想着:这家伙的手长得倒是很好看。
孟渊将那扳指拿到眼前,只搭了三分眼神在上头,便不屑地道:“此乃富家子弟玩物,根本不合手。”
他说话的语气若是一般人听来,会觉得冷傲乃至于无礼。可傅珺却又是奇异地听出了这言语中隐含的善意。
果然,却见孟渊将那扳指还给了傅珺,随后便从袖中取出一物,一并放在傅珺掌中,道:“此乃我……大姐姐幼时所用之物,薄巧合手,软硬适中,你用着更合适。”
傅珺抬起头来,微有些讶然地看了看孟渊,却见对方双手环胸,脸却朝着别处,根本就没给她一个眼神。
傅珺便又垂首去看掌中多出来的那枚扳指。
却见那扳指为羊脂玉所制,玉色微微泛黄,显是旧物。扳指的正面横雕着一只蝉,蝉的两翼略略突出,恰好可用来扣住弓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