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薄的皮底,似有琼浆流动。
一阵风过,香气微醺,惹得人心也软。
一只熟透的桃儿被风一摇,微微颤着,仿佛下一刻就要脱枝坠入水中。
就在这时,后山小径上,终于晃下一道身影。
姜钧下山了。
一身青衫沾了露,发髻微散,却多了几分山野的散淡气。
步子不疾不徐,走到池边,照例先朝姜义这边一揖,声音清朗,带着久违的笑意:
“阿爷。”
说着,他眼角一瞥,见那树上桃子熟得正好,便顺手摘了一枚。
在衣襟上随意一擦,也不管上头的绒毛,张口咬下去。
清甜的汁水从指缝间流出,溅了几滴在青石上。
他眯起眼,慢慢嚼着,却忽地停了。
那双清亮的眸子,落在姜义身上。
往日阿爷坐在池边,气息沉稳圆融,像这泉水一般,不见底,也听不出声。
可今儿……似乎有些不同。
那股气息里,多了几分凝滞,说不清,也道不明。
“阿爷。”
他手里托着半个桃,试探着道:“您这身子,是不是……乏了?”
姜义眼皮未抬,只从鼻间轻轻“唔”了一声。
嘴角微微一牵,也不知是笑,还是别的什么。
“人老了,”他说得淡淡,“气血不比年轻时,总有些不听话。”
话至此,便戛然而止,显然不愿多谈。
他抬起眼,瞧了姜钧一眼,语气忽转:
“你这小子,这回进山,是捡了什么宝,还是被哪家的山鬼迷了去?连家门都认不得了。”
姜钧三两口将桃吃尽,随手一丢桃核,笑得眉眼都飞起:
“那套‘睡梦罗汉功’,练到了个坎上,一时没留神,便忘了时辰。”
“睡梦罗汉功……”
姜义将这五个字在唇边轻轻咀嚼,神色古淡,笑而不语。
“行了,”他缓缓起身,拍了拍袍角上的尘土。
“你阿婆这几天,可念叨你好几回了。走吧,回去吃饭。”
说罢,当先迈步。
那背影在灵泉水汽间一晃,
看去仍是从容,却比往常多了几分风中摇曳的寂寞。
姜钧便跟在后头,祖孙俩一前一后,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,慢慢走着。
“这趟回来,住几天?”姜义的步子稳,话也问得随意。
“就一宿。”姜钧的声音里,有股少年人独有的干脆劲儿,“回来洗个热水澡,换身干净衣裳,踏踏实实睡一觉。明儿一早,我还得上山。”
少年郎半月不归家,在柳秀莲那儿,便是顶天的大事。
于是这顿晚饭,便吃出了几分年节的架势。
灶房里的烟火气混着油星子的香,老远便勾人馋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