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彬从观星殿出来时,星幕的幽光仍笼罩着他的衣袍。
他本想回静室梳理神识里翻涌的信息,可刚跨过门槛,心口那道灵魂契约的光纹突然灼烧起来,像是有人攥住他的心脏在火上烤。
"时雅熙!"他脱口而出这个名字,喉间泛起铁锈味。
上回灵魂契约显形还是五百年前,那时她为他挡下魔修的灭魂钉,契约微光在两人心口同频跳动。
神识如惊涛般扩散开去,穿过三重结界,扫过藏经阁、演武台,最后在偏殿后的密室里撞出一片刺目的灰败。
元彬的脚步骤然踉跄,玄色道袍带起破空声,等他撞开密室木门时,额角已渗出冷汗。
密室中央的青玉蒲团上,蜷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。
时雅熙的长发纠结成灰黄的乱麻,曾经比桃花还艳的唇色褪成死白,皮肤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,紧贴着骨相绷成半透明的薄膜。
最让元彬血液凝固的是她的眼睛——那双眼眶里没有焦距,只有两团将熄的幽光,像极了前一夜观星殿里跪着的人。
"雅熙?"他跪在蒲团前,颤抖的手悬在她面门半寸处,不敢触碰,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捏碎这具只剩骨架的身子。
指尖突然触到极淡的温度,是从她心口传来的,与他胸前的光纹同频跳动——果然是灵魂契约在强撑着她最后一线生机。
元彬喉结滚动,想起三百年前在蓬莱仙岛,她捧着他的脸说:"这契约不是枷锁,是我给你的命符。"那时她的掌心暖得像春日初融的溪水,哪像现在,他连她的体温都快摸不到了。
"撑住,我在。"他将她轻轻抱进怀里,玄色道袍裹住她嶙峋的肩。
指尖按在她后心的命门穴,精纯的水属性法力如长河倒灌进她体内。
可那些法力刚入体就散成了星子,连她经脉里的淤堵都冲不开。
元彬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她发顶,又试了三次,直到法力枯竭,她的睫毛都没再颤一下。
"怎么会这样。。。。。。"他声音发哑,将她的手捧到自己脸侧。
时雅熙的手指细得像枯枝,指甲盖泛着青灰,可就在他触碰的瞬间,那只手竟微微蜷起,枯槁的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。
元彬呼吸一滞,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她手背上:"我在,雅熙,我是元彬,你记得吗?"
回应他的是一声极轻的气音,像片羽毛扫过心尖。
元彬连忙低头,见她眼尾沁出一滴泪,在苍白的脸上洇出个淡青的印子。
他慌忙用拇指去擦,却触到她眼角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——这不是普通的生机流逝,是神魂在崩解。
元彬瞳孔骤缩。
他神识探入她识海,只见三魂七魄像被暴雨打湿的纸人,天冲魂边缘焦黑,爽灵魄缺了半角,最中央的命魂更如风中烛火,随时可能熄灭。
他想起自在佛前日塞给他的酒女神饰品,那老头拍着胸脯说:"这往生酒是当年我在忘川源头接的露水,能续魂脉,保不准哪天就用上了!"
"对,往生酒!"元彬几乎是从储物戒里抢出那枚羊脂玉瓶。
瓶颈刻着的酒神图腾泛着微光,他拔开瓶塞,清冽的酒香顿时漫满密室。
时雅熙的鼻翼动了动,那点极淡的生机突然跳了跳,像将死的人闻到了药香。
元彬手指发颤,倒出一滴酒。
琥珀色的酒珠悬在瓶口,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。
时雅熙的喉结动了动,那滴酒顺着嘴角滑进喉咙。
元彬盯着她的胸口,见原本若有若无的心跳突然有力了些,连忙又倒出第二滴、第三滴。
"喝下去,雅熙,求你喝下去。。。。。。"他声音发涩,将玉瓶凑到她唇边。
往生酒顺着她的下巴流到道袍上,晕开一片淡金的痕迹。
直到半瓶酒见了底,时雅熙的睫毛才缓缓抬起,眼瞳里浮起极淡的焦距,像隔了层雾看他。
元彬屏住呼吸,见她枯槁的手背爬上一丝淡粉,就像春雪初融时山桃花的花苞。
他正要再倒酒,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金光。
"三日期至。"
沧桑的佛号裹着梵音撞进密室,元彬抬头,见悲天佛立在檐角,袈裟上的金纹与星幕交相辉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