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玄兵阁,铸剑崖。
赵青锋站在离熔炉稍远的阴影里,神情凝重,语速极快地向背对着他、正在凝视着炉中一块烧得白炽金属的巍峨身影——掌门季沧行,汇报着尚枳与林柠的“疯狂”举动。
“……弟子亲眼所见!尚师妹她……她几乎是逼迫着气息萎靡、明显突破失败的林师妹,接下了血沼林深处那个探查赤鳞毒蟒巢穴的银级任务!那任务危险评估是‘高’,建议至少三名武将中期组队!林师妹那状态,独自前去简直是十死无生!弟子试图劝阻,但尚师妹她……”赵青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不解。
季沧行缓缓转过身。
炉火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,那只嵌着猩红“洞冥”晶石的右眼,在火光下流转着粘稠而诡异的光泽,仿佛在窥视着无形的命运之线。
他平静地看着赵青锋,听着他激愤的陈述,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。
直到赵青锋说完,铸剑崖上只剩下熔炉的咆哮和风声。
许久,季沧行才缓缓开口:“知道了。”
赵青锋一愣:“掌门!她们这样……”
季沧行抬手,打断了赵青锋的话。
他的目光投向血沼林的方向,那只“洞冥”眼珠深处,仿佛倒映着那片被毒瘴笼罩的死亡之地,倒映着其中两个渺小却散发着强烈“异常”波动的身影。
“赵青锋……”季沧行的声音异常平静,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和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沉重。
“她们的心思,她们的路……与我们不同。”
他顿了顿,那只猩红的“洞冥”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,似乎在捕捉着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流:“你以为,‘洞冥’能看到什么?”
赵青锋屏住呼吸。
“我能看到灵气的轨迹,看到能量的本质,甚至……看到空间细微的涟漪。”季沧行缓缓道,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右眼窝。
“但人心呢?执念呢?那些纠缠在灵魂深处、足以扭曲现实的痛苦与疯狂呢?”
他看向赵青锋,那只正常的左眼中带着一种深沉的复杂:“‘洞冥’看到的尚枳,是一片被幽蓝地狱火焚烧的、布满裂痕却依旧倔强挺立的冰原,是不断试图撕裂她、又被她强行禁锢的猩红乱流……还有那如影随形、来自遥远虚空的窥探印记。”
“至于林柠……”季沧行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。
“她身上缠绕着尚枳的气息,很淡,却深入骨髓,如同某种烙印。她的心神如同被风暴蹂躏的海面,看似混乱不堪,但风暴的核心……却系在那片冰原之上。”
他收回目光,重新投向熔炉中那块被锻打得通红的金属,仿佛在锤炼着某种沉重的认知。
“她们之间,早已不是简单的同门或伙伴。是共生?是宿命?是彼此唯一的锚点?还是……某种更残酷的共生仪式?”季沧行摇了摇头,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。
“‘洞冥’只能看到表象的能量纠缠,却看不透那层层面纱之下,她们各自背负的深渊,以及她们为了挣脱深渊所选择的……那条染血的路。”
“逼迫?或许是。”季沧行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,如同他手中的锻锤。
“但或许,那也是她们唯一能抓住的、在绝望中向上攀爬的荆棘!是尚枳在用自己的方式,逼林柠斩断心魔,或者……在死亡中完成蜕变!”
他猛地将铁钳夹着的炽热金属块浸入淬火池!
“嗤啦——!!!”
刺耳的白雾蒸腾而起,带着狂暴的能量。
“她们的路,不在我们的理解之中,甚至……可能不在这个世间常理之中。”季沧行看着淬火池中翻滚的气泡,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。
“我们能做的,唯有看着。看着她们是浴火重生……还是被那深渊彻底吞噬。”
赵青锋怔怔地站在原地,掌门的话语如同重锤,敲碎了他之前的愤怒和不解,留下的只有深深的震撼和一种面对未知命运的茫然。
他看着掌门重新投入锻造的巍峨背影,又望向血沼林的方向,只觉得那片被毒瘴笼罩的森林,此刻仿佛化作了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。
……
“噗!噗!噗!”
三声沉闷的爆响!那凝聚的、充满腐蚀性的毒雾柱,竟被这凝聚了极致穿透力的一点瞬间刺破、引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