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吟踩过一地的尸体,喊道:“关照你慢点跑!”
她的身后,一批护安军紧随而入,自进了施家,沈吟除了门口看见的谢徴就没碰到一个活人,关照冲的尤为快,等她凭着鬼气到后院来时,看见这小子跪在废墟前。
沈吟走过去一看,施人韦已行将就木,她伸手点了两个穴位,说道:“关照你让让,我再试试能不能救一把!”
关照面如死灰,正要往旁边让位置,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抓住了无名指和尾指。
施人韦血色尽失的脸庞,竟硬生生的挤出一丝喜色,唇角上扬,轻轻地说:“关照……别走。”
关照点点头:“我不走!”
施人韦又道:“储上……”
“储上在外面!”关照左右环顾,看见护安军的士兵扛走了魏情和施人意,他道,“你要见储上吗!我把储上请进来!”
“不……带我去,见他。”施人韦喘着气。
关照不问不疑,从善如流的背起施人韦,在沈吟一声“啧”中,小步快跑的往外冲去。
施府外,门匾落在布满血液的阶梯上分成两段,即将驶离的马车停在门口,温温的风吹开窗幔,露出一瞬谢徴低头为魏情包扎伤口的身影。
关照背着施人韦站在窗下,身躯深深的弯下,焦急地说:“储上!韦三有话要说!储上!”
施人韦道:“我想要和您说我的事情……我的解释……您还愿意听吗?”
几个呼吸的沉默后,谢徴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:“孤听。”
侧枕在关照肩背的施人韦笑了笑,缓慢地把百里征月之死的始末通通说了一遍,说他是如何引诱征月入施广隶的草原新场,又是如何利用征月的死亡,借百里悯一的手杀掉施广隶,也说事态失控未在掌握,让施家灭门,祈求谢徴能保住施人意。
谢徴至此,在马车内沉静一问:“宋斐之死,是否与你有关?”
“是我。”施人韦说完,感受到身下的关照肌肉崩的愈发紧了,他又无端笑了一笑,“是我利用祝家人把她杀害,在她死后请仙师作法……把她变成厉鬼,也是我……请人百鬼围宅取施广隶的性命,但是他都不死……我试过很多次,我也试了让您主持公道,但是没来得及……我怕他还是不死……”
“因为……”施人韦停顿了良久,才又继续说,“施广隶是恶人,我现在……也变成了恶人,宋斐是我害的,征月是我害的,哥哥是我杀的……这些事,做了就是做了,我也是恶人了……储上,储上啊。”
马车里没有动静,施人韦仍道:“我明年……不能去中州应试了,原本要和您说的……预院改革的想法已都写下……就在放在预院我的枕下,里面……还写了上游的事……请您看一看吧……”
马车转动,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很重,施人韦却置若罔闻,睁着眼说:“我志在中州,倘未死,您愿带我走吗?”
“韦三。”关照扭头道,“储上走了。”
良久,伏在肩头的施人韦才道:“不要救我……我不想去水牢,回家,关照。”
关照不发一言的背着他转身往破败充满血腥气的施家走,施人韦仍絮絮地一叹一说:“阿照,你总说我天真呆笨……到底哪个傻子会蝉联甲等第一啊……我施人韦,是整个预院最聪明的人呢……我走的每一步,说的每一句话,都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……你不要叹气,阿照,你不必为我惋惜……”
关照说:“我不想你死。”
“都说二哥是铜臭腐人……我到底也是腌臜之地长大的鬼呢……有什么关系,死了就死了嘛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。”施人韦冰冷如石的手环过他的脖颈,摸在关照的下巴,“你要自己学刮胡须啊……阿照,我要死了,我很开心……”
关照哽咽了一下:“可你以前说,活着才有意义。”
至此,施人韦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,最后定格在百里悯一刺进腹部的那枚飞镖——征月的无藏。
百里悯一的恨意比他预想的要强烈,又好像和他预想的没什么差别,死了哥哥的悯一应该是这样毁天灭地的发疯,但是他以为,以为或许可以不为人知,以为征月之死,永远都可以无关乎自己。
然而他算漏了,把整个施家都给二哥做了陪葬,其实至此施人韦没有后悔,他甚至反复的回味百里悯一痛苦的表情,回味他们兄弟情深却阴阳两隔的惨事,回味施家宗族合力把二哥丢下楼的瞬间,回味父亲无助无能的颤栗……
关照听他久久没有回应,声音发抖地重复了一句:“可,可你以前说,活着才有意义!”
施人韦说:“骗你的。”
他其实忘记了哪句话才是骗人的,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对关照说过,
总之,他最后仍然选择说道:“不是所有人活着都需要意义……就像,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幸福。”
至此,摸在下巴的手耷拉掉落,垂在关照的肩头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拜拜韦三,韦三走好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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