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争流一步一步走近应鸾星。
像是一道光切开长夜那样,叶争流踏上的地面,大仇得报的怨气和鬼魂都纷纷让开一条通路。
应鸾星已经气若游丝,却仍旧顽强地圆睁着双眼。此时此刻,他大概有太多想不通,因为在他过去的生命里,实在有过太多次的不在意。
因为不了解,所以不在乎。
叶争流站在应鸾星身前三步远,她问应鸾星:“解凤惜在哪儿,他怎么样了?”
双耳受创,叶争流的声音仿佛隔着一条长河,以一种说不出的缥缈和古怪传入应鸾星的耳朵。他呛出一口乌黑的血,嘶声道:“死了。”
叶争流招出搜索系统看了一眼,在搜索列表上面,解凤惜的头像还亮着。
然而应鸾星的神色不像报复,大概是真从心里这样认为。
从表情看,他也不是觉得解凤惜已经死了,而是心知解凤惜断无生路。
“因为杀戮之神的诅咒?”
叶争流心中一紧,一边提防着应鸾星会不会突然暴起,一边沉着脸去他身上搜:“那个好说,你不是刚刚得到一片神格……”
话音未落,应鸾星便极其突兀地笑了起来。
他对叶争流始终抱有一片难平之意,每次见她都感觉郁恨不解,真是少有笑得这样畅快的时候。
“你要,用神格,去救解凤惜……”
这笑意对叶争流来说实在不祥,她的手指已经隔着包手的布料,抓住那片神格带了出来。
只见此物确实如慕摇光形容的那样,晶莹剔透,光彩照人,如同白水晶里封着一股流淌的墨色,极其诗情画意。
叶争流匆匆把这东西扔进系统的炼器格子,还来不及辨认真伪,便见倒在地上的应鸾星艰难地弹动了一下。
“我,想不通……”
叶争流反问:“什么?”
“我还是……想不通。”
应鸾星的呼吸声里已经夹杂了太多杂音,肺部一抽一拉,听起来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风箱。叶争流猜测,他此时的脏腑里,应该因为内出血满溢着脏粉色的泡沫。然而应鸾星仍旧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问题顶到舌头上。
“我对你……不好吗,你为何叛我……解凤惜……又……为何叛神……”
他漆黑的瞳孔已经挂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,显然寿数将近,全凭一口回光返照之意撑着。
倘若不是这样,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。
叶争流为何要背叛他?
解凤惜为何要背叛神?
都传言将死之人可觉醒一切大智慧、宿慧、天慧。应鸾星也一贯觉得,杀戮不过是引渡生者步入冥河。
然而此时此刻,他分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,想起这两件事来,依旧哽在喉间心头,不知解答。
如果叶争流告诉他,她是为了权势、为了诱惑、为了旁人的勾引里应外合,或者原本就是解凤惜有意插。进玄衣司的钉子,那一定会让应鸾星便于理解许多。
可她一次次地说不是。
叶争流望着应鸾星纯然不明白的神色,一时之间竟然都觉得可笑到可怜了。
“我不知道解凤惜叛神的理由,但他叛得理所应当。”
“至于我逃离的缘故……我当真跟你说过的。”
“……”
或许是将死之人当真有种往日不及的灵通。
应鸾星怔怔地转过眼睛,第一次正视了这个他被不屑一顾的、早就递在掌心里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