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河之于河道总督,答不上来就是道脑袋搬家的送命题。
所以陈奇瑜提前做了很多关于黄河的工作,这不……刘狮子就问上了。
“因此,大帅,黄河决口,决的是堤,水多,未必能将堤岸冲垮;水少,堤岸也未必拦得住。”
他所说的,刘狮子听明白了。
黄河容易在河南决口,不是水流量决定的,而由地势决定。
从黄土高原到中原沃野,高低落差一千米,黄河到潼关撞上秦岭,转弯向东……随机找条路往海上逛。
河南这几年也不太平,沿岸堤坝年久失修有了破绽,黄河就能夺出一条路来。
随后的秦王宫陷入沉寂。
刘承宗斜靠着虚坐在桌案上,马鞭在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,沉默地盯着墙上悬挂的天下舆图。
一干将领各怀心思,不时面面相觑,但谁都没有出声打扰刘承宗的思绪。
他们都知道,每当刘承宗旁若无人地盯着舆图不说话——战争就要来了。
曹耀甚至还抬起手来指着舆图,远远地朝潼关向河南的方向比划,拍拍张天琳的肩膀,意思他立功的时候到了。
他俩太熟了,认识能追溯到天启年间,承祖承宗两兄弟还没去当兵,他俩就已经都是鱼河堡肩并肩的管队了。
如今又是元帅府一个东南一个西北,两个防御方向的镇守大将,张献忠都插不上话。
就在这时,盯着舆图沉思的刘承宗拍打马鞭的动作突然停住,抬手道:“把山西、河南、湖广明军部署及情报呈上,传!”
侍立一旁扈从的羽林骑岳文魁与李栖凤、张勇等人立即上前领命。
“傍晚之前,羽林、虎贲、北元、宗人、黑旗、辽阳、塘骑、拔突、横山、援剿十参将,第一二旅帅奇援游八将,户兵工三衙堂官进宫议事,各命本部补充军马清点军械,做出征准备。”
说着,刘承宗转过身来,挥手让羽林骑去做事传令,看向张天琳道:“关中旅集结潼关,需要几日?”
“回大帅,全旅集结需五日。”
张天琳抱拳答道,说罢,他抬头看了一眼,观察刘承宗的表情,又补充道:“但正游二营七千兵马,明日过午即可出关。”
刘承宗本来下令挺严肃,但听了张天琳这话,直接绷不住了。
他知道张天琳岭东大战的时候守家,这会儿是求战心切,但他五千人的正兵大营就驻在西安府城东门外,离潼关二百里地,一天一夜飞过去,倒也没那么急。
何况,关中旅的信地防区,交接也要时间。
“五日集结,那就六日之后开拔。”
“六日之内,关中旅移交关防信地给第二旅,先遣游骑出关,沿黄河南岸探查河南情报,全旅携半月兵粮集结潼关,六日后开拔出关,次第攻取孟津、汜水、荥阳一线。”
刘承宗话音一落,张天琳振奋抱拳:“末将领命!”
答完了,张天琳才愣了愣,回味起刘承宗的命令,越琢磨,越觉得古怪。
他久驻潼关,对河南环境非常熟悉,刘承宗此次尽管以他的关中旅先发东进,但兵将部署上,似乎只是以关中旅为先遣部队,负责沿河夺取关卡。
关中旅的前身是刘承宗的三大营之一,凭精骑火箭,攻无不破,是元帅府最精锐的突击力量。
不过在扩编为关中旅之后,倒是常驻关中要地,疲于换防俗务,平日作战也就驱逐一下张任学的河南军,没再打过什么大仗。
张天琳摩拳擦掌,就指望着此次东进河南,打个藩国下来。
偏偏听刘承宗这命令的意思,好像没打算让他攻坚。
沿黄河夺取几座渡口小城,对关中旅而言,岂不是大材小用?
张天琳心里想的什么东西,对别人来说,或许不是那么清晰。
但刘承宗一眼就能看透。
张天琳的预期,明显是攻打洛阳、汲县、河内、南阳、汝阳这几座福、璐、郑、唐、崇等藩国所在的重镇名城。
他笑道:“怎么,想打上几场硬仗?”
没等张天琳回答,刘狮子就接着说道:“兄长一手操练之关中旅长于野战,攻城拔寨是牛刀杀鸡,河南之地一马平川,正是纵横驰骋的用武之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