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面的官员哪敢去问上面的意思,只能以事揣摩上意做事。
“王家两子太原虐杀幼童的案子,致使王家的名誉受损,这次王家十三郎此举颇得读书人追捧,王家反倒不敢轻易澄清什么。”何义臣说着看向元扶妤,“就是让崔姑娘受苦了。”
“挨顿板子而已,不是什么大事。”元扶妤丝毫不在意,转了话题,“我让你们在玄鹰卫找记录世家实际掌控的田地、商铺和作坊这些的册子,你们都找到了吗?”
杨戬成颔首:“都已找到,也命人誊抄备份,和你猜的一样,册子自长公主死后,就再没有再更新过。”
元扶妤点头。
锦书在外间,和往年陪元扶妤守岁时一般,蒙着眼投壶。
听着箭矢入壶几乎全中的声音,杨戬成终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:“我听锦书姑娘说,她原本会些拳脚,后来那些功夫都是崔姑娘教的,可我观崔姑娘这手……不像是习武的样子。”
“谈不上是我教的,锦书在习武方面天赋极好,我给她了一本册子,让她自己琢磨去练。”元扶妤放下酒盏,“你们两人喝过茶,今夜也不要在崔府久留,以免被人拿住话柄。”
“那就只剩你一人守岁了。”何义臣道。
“还有锦书陪着。”元扶妤拢了拢狐皮风氅,“从我入京到今,你们一直未曾歇着,这次……翟国舅从蜀地回来之前,你们可以好好歇一歇,等翟国舅回来就有的忙了。”
“崔姑娘这是第一次来京,应当未曾见过京都十五灯会的热闹,可以趁此机会让杨戬成陪你一同走走。”何义臣道。
何义臣早就看出杨戬成对崔四娘的那点心思,也瞧出了崔四娘根本无心杨戬成,今日故意如此说,便是希望在崔四娘拒绝后,杨戬成能清醒过来。
杨戬成袖中手一紧,颇有些期待看向元扶妤。
“不了。”元扶妤点了点面前茶盏。
何义臣连忙取茶为元扶妤添上。
元扶妤端起茶盏,含笑的视线扫过杨戬成,又落在何义臣身上:“杨老已经在给杨戬成议亲了,你可有心仪的姑娘?”
杨戬成听到这话,急急开口道:“我今日已同祖父说清楚,我已有心仪之人,不愿与楚家女议亲。”
话已挑明,元扶妤不是个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之人。
她转眸看向杨戬成,坦诚道:“杨戬成,虽说你年长于我,但在我眼里你与我家中弟弟没什么区别。”
杨戬成一瞬攥紧膝上的衣摆,他没想过元扶妤会这么直白的挑破窗户纸。
“是因为什么?因我们的身份有别?”杨戬成头次心动便被拒绝的这么不留余地,说话声音都是颤的。
元扶妤摇了摇头,目不转睛望着他:“我不是习惯掩藏自己喜好、克制自己的人,但凡我喜爱的,无拘身份、门第,我都会想方设法得到。”
“那你心悦的是谁?”杨戬成语声急切,“闲王?”
“闲王于我而言,同你一样。”元扶妤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,“你们都被我视作亲人。”
何义臣实是没想到,这崔姑娘竟然如此直白坦然,只觉自己今日这头似没开好,一时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你不必觉得难堪。”元扶妤见杨戬成紧紧抓住着自己的衣裳,她语声温和,“杨戬成,你是一个与你兄长一般出类拔萃之人,你的倾心难能可贵,你向来克己慎独,是个君子,今日若不是何义臣挑了个头,你定是会将这件事藏在心中,我不想你倾心错付,耽误了年华。”
半晌,杨戬成抬头看向元扶妤,不闪避元扶妤的目光,认真道:“崔姑娘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是崔姑娘的事,爱慕姑娘对我来,也是我自己的事。但崔姑娘放心……我绝不会做出什么令姑娘有一丝为难或难堪之事,还请姑娘不要因此,特意避开我。”
“我与你一般,从不是因私废公之人,况且……”元扶妤亲自拎起在红泥小炉上温着的酒壶,给杨戬成倒了一盏酒,“以后,要设局、杀人,为长公主复仇,完成大业,我们相处的日子,恐怕要比你想的更多。”
见元扶妤含笑举起面前酒盏,杨戬成也端起面前酒盏,双手与单手执盏的元扶妤相碰,将酒饮尽。
窗户纸捅破,话挑明。
不知是不是他倾心的女子太过洒脱,杨戬成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酸楚感,竟也消失不见。
“设局杀人?”何义臣敏锐抓住元扶妤话中杀机,“你要杀谁?”
元扶妤放下酒盏,眼底笑意愈深。
夜深雪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