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宁望着老人重见光明的眼睛,心中百感交集。张阳将新采的青葙子倒入药臼,开始细细研磨,药香再次弥漫在空气中。林婉儿站在屋檐下,望着天边的晚霞,手按剑柄,神色依然警惕——这场风波虽暂时平息,但守护中医药正道的路,还很长很长。
而在镇外的大牢里,孙玉国蜷缩在角落,望着铁窗外的月光,悔恨交加。他终于明白,医者之道,在于仁心;药材之贵,在于诚信。可惜,这个道理,他明白得太晚了。
秋霜初降,百草堂后院的青葙子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。王宁手持竹耙翻动晒匾上的药材,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饱满的种子,忽然听见前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他心头一紧,快步穿过回廊,只见王雪面色苍白地指着柜台——昨日刚制好的青葙子丸药散落一地,药瓶碎片上爬满蠕动的黑虫。
"有人投毒!"张阳蹲下身拈起一只虫子,深褐色长衫下摆扫过狼藉的地面,"这是噬药虫,专蛀药材,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有。"他突然想起什么,猛地抬头看向王宁,"前日钱多多的手下曾在药铺附近鬼鬼祟祟。。。。。。"
话音未落,门外涌进十几个村民。为首的妇人怀中抱着啼哭的孩童,孩子双眼红肿如桃,眼角结着黄色脓痂。"王大夫,你还我孩子的眼睛!"妇人将药包甩在地上,散落的药丸与院中破碎的药瓶一模一样,"吃了你们的青葙子丸,孩子眼睛反而更严重了!"
药铺瞬间陷入混乱。张娜挤过人群,蹲下身仔细查看孩童的眼睛,素色裙摆沾着泥污:"孩子肝火旺盛,又受了外邪,需要立刻施针。"她刚要取银针,却被村民拦住。
"别让她动手!"人群中有人高喊,"济世堂新请的大夫说了,这是青葙子性寒伤了根本!"
王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弯腰拾起一颗药丸,放在鼻尖轻嗅,一股刺鼻的腐味混着药香钻入鼻腔——这根本不是百草堂的配方!正要开口辩解,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。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,车帘掀开,露出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。
"在下陆明远,受济世堂之托前来义诊。"来人抚了抚藏青色锦缎长衫上的云纹,身后随从抬着的药箱上"陆"字烫金耀眼,"听闻百草堂连番出事,特来看看是何等神药,竟让这么多百姓受害。"
张阳按捺不住怒火:"陆大夫怕是对药材颇有研究?这些掺了腐虫的假药,倒与你身上的龙涎香气味相配!"他突然伸手去抓陆明远的药箱,却被随从拦住。混乱间,陆明远袖中滑落半张泛黄的纸,王宁展开残页,边角处"钱记药行"的朱砂戳赫然在目。"陆大夫对古籍很是上心?"他将纸笺高举,冷冽的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,"钱多多勾结济世堂栽赃陷害,如今证据确凿,你还有何话说?"
陆明远的金丝眼镜滑至鼻尖,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不定:"这。。。这不过是巧合!"话音未落,林婉儿如鬼魅般掠过众人头顶,手中拎着个哆哆嗦嗦的小厮——正是钱多多的亲信。小厮瘫倒在地,怀中账本散落,密密麻麻的账目记录着如何用霉变鸡冠花种子替换青葙子,还有给村民分发假证词的银钱往来。
"他。。。他给了我们五百两!"小厮指着陆明远嘶吼,"说只要让百草堂关张,还会有重赏!"
人群顿时炸开了锅。那抱着孩童的妇人脸色煞白,扑通跪在王宁面前:"王大夫,我们错信了谗言!求您救救我儿!"张娜早已趁乱取出银针,在孩童攒竹、睛明等穴位飞速施针,随着几缕黑气渗出,孩子的哭声渐渐转为抽噎。"看好了!"她举起染着黑血的银针,"这是外感风邪与内火交攻之症,与青葙子毫无干系!"
此时,乌云散去,夕阳的余晖穿透药铺的雕花窗棂,在满地狼藉上镀了层金边。陆明远被衙役拖走时,怀中滚落半块刻着"济世堂"的令牌,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的回响。而在济世堂旧址,一株野青葙正从瓦砾堆中破土而出,嫩绿的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晃。
寒冬腊月,百草镇被皑皑白雪覆盖,唯有百草堂门前的两盏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,映得朱漆招牌上的金字愈发醒目。一日,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药铺前,车帘掀开,一位蒙着黑纱的老者被搀扶着走下。"听闻王大夫善用青葙子治眼疾,求您救救我这双眼睛。。。"老者声音沙哑颤抖,腰间羊脂玉佩雕着失传已久的"百草纹",引起了张阳的注意。
王宁揭开黑纱,只见老者双眼布满血丝,瞳孔浑浊如蒙厚翳,隐隐有青紫色脉络盘绕。"此乃肝火郁结,又兼邪毒入络。"搭脉时,王宁发现老者腕间一道陈年疤痕,形状竟与钱多多账本上的火印如出一辙,"敢问老先生,可曾接触过霉变药材?"
老者浑身一震,缓缓开口:"实不相瞒,我乃钱多多之父钱万山。当年他犯下罪孽,我愧为人父,整日以酒浇愁,不慎误用了他私藏的霉变青葙子。。。"他从怀中掏出半幅残破的画卷,竟是失传已久的《百草青葙图》,画中一株青葙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幽蓝——与百草堂后院那株秋霜抽芽的神草如出一辙。
"二十年前,我在西域见过此画。"钱万山老泪纵横,"画中记载,青葙子若得天地灵气滋养,可炼成明目神丹。只求王大夫。。。"
话音未落,一阵阴笑从风雪中传来。孙玉国不知何时立在檐下,一袭黑袍裹着嶙峋身形,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翡翠扳指:"钱万山,你以为把祖传秘宝献出来,就能赎罪?"他扯开衣襟,胸口赫然纹着与钱万山相同的疤痕,"当年我们合谋垄断药材,那些冤魂可都还盯着你!"
林婉儿瞬间出鞘,剑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:"原来你才是幕后主使!钱多多账本上的暗纹,还有陆明远的药箱,都是你在操控!"
孙玉国癫狂大笑,掏出个药瓶:"不错!从散布谣言到投毒栽赃,皆是我一手策划!只要毁掉青葙子,就能断了百草堂的根基!"黑色粉末随风飘散的刹那,后院突然升起一道奇异的蓝光——那株神草竟在寒冬中绽放,雪白的花瓣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芒。孙玉国手中的药瓶寸寸碎裂,黑色粉末在空中化作缕缕青烟。
陈老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,翻开泛黄的族谱:"我陈家世代守护青葙秘辛。传说每隔百年,便会诞生一株灵葙,其花可解百毒,其籽能愈沉疴。看来,时候到了。"
七日后,当第一缕春风吹化积雪时,"明目神丹"终于炼成。钱万山服下丹药的瞬间,眼中翳障如薄冰消融。他望着焕然一新的百草堂,突然跪地痛哭:"我愿散尽家财,助百草堂建立药材种植园,让青葙子造福世人!"
而孙玉国在蓝光笼罩下,瞬间白发苍苍。他颤抖着伸手触碰青葙,却在指尖触及的刹那,如遭雷击般瘫倒在地。"为什么。。。我钻研医术半生,为何斗不过一株野草?"
王宁将《本草经解》轻轻放在他膝上:"因为你忘了,药材有灵,医者更要有心。"
数年之后,百草镇已成为闻名遐迩的"青葙之乡"。新落成的药学院里,王宁正在给弟子们授课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洒在案头的青葙子标本上。"青葙子虽微,却能清肝明目。"他举起标本,目光扫过满堂学子,"正如医者之道,不在声名显赫,而在济世救人。"
窗外,成片的青葙花随风摇曳,宛如白色的海浪。林婉儿倚着门框轻笑,腰间软剑早已换成药锄;张阳正带着学徒辨识药材,粗布衫上的药渍比往日更甚;王雪教着孩童辨认药草,清脆的童声与捣药声交织成曲。而在远处的山巅,孙玉国的小屋前,一株野青葙正蓬勃生长,仿佛在诉说着:善恶终有报,仁心永流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