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头的担架连同上面昏迷的老人,被众人七手八脚地从滑向灰雾洞穴的石板边缘硬生生拖拽回来。
粗粝的石板边缘在拖拽中刮掉了担架边缘不少干草和破布,留下道道白痕。
昊辰趴在地上,双臂还死死卡着担架脚,小脸憋得通红。刚才那一下硬撑,巨大的下坠力几乎将他小小的身体拉散架,两条胳膊又酸又麻,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拉扯过度的钝痛。
他喘着粗气,慢慢松开手,撑着地面想爬起来。
“哎哟!”刚一动,胳膊肘和膝盖被碎石硌破皮的地方就传来火辣辣的疼。他咧了咧嘴,没喊出声。
“快!抬稳了!离那鬼窟窿远点!”铁山叔顾不上自己伤臂撕裂般的剧痛,嘶声指挥着惊魂未定的汉子们。担架被迅速抬离那片灰雾弥漫的危险区域。
李阿婆扑到担架旁,看着老头子灰败的脸色和微弱起伏的胸口,老泪纵横,颤抖的手想去碰又不敢碰,只能死死抓住担架边缘的破布条。
月舞也跑了过来,小脸上全是泥污和汗渍,顾不上擦,连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点嚼烂的止血草浆,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李老头腿上一处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边缘。草浆糊上去,血很快凝住了。
“昊辰!你怎么样?”月舞忙完,才想起趴在地上的昊辰,赶紧跑过去扶他。
“没事…”昊辰被她拉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泥灰,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胳膊,感觉骨头深处那股被拉拽的钝痛正在慢慢消退,反而有种奇怪的、筋骨被撑开后的充实感在滋长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手掌,刚才卡住担架时那股沉甸甸的力气,好像比打碎石头时更实在了。
“吓死我了!”月舞看他真没事,才松了口气,小嘴一瘪,带着点后怕的哭腔,“下次别这么莽撞!差点滑下去!”
昊辰挠挠头,嘿嘿傻笑了一下,没说话。他其实没想那么多,就是不想看到东西掉进那黑乎乎的洞里。
铁山叔忍着痛,指挥还能动的人迅速清点伤员,收敛死者。刚才藤蔓的袭击和灰雾的威胁,又带走了几条性命,伤者更多了。
队伍的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幸存的村人默默地将死去的同伴草草掩埋在路旁向阳的土坡下,用石块垒了个小小的坟包。没有哭声,只有压抑的哽咽和沉重的喘息。
铁山叔靠在一块背风的大石下,任由一个略懂草药的汉子给他重新包扎那条几乎抬不起来的伤臂。
剧痛让他额角冷汗涔涔,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哼一声。包扎的汉子动作笨拙,布条勒得紧了些,铁山叔闷哼一声,蜡黄的脸更白了。
他强撑着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盯着远处那个还在无声弥漫灰雾的塌陷洞穴口。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、灰雾深处那几点幽暗冰冷的诡异光泽,如同毒刺般扎在他心头。
“卫山…林家…矿道…”他低声喃喃,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翻腾——林风那些人挖的矿道,会不会就是挖到了这种鬼东西的老巢?引动了地底深处那些沉睡的凶物?
九天墟的异变,兽潮,还有眼前这吃人的灰雾…难道都是他们惹出来的祸?!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后怕和巨大压力的郁气堵在胸口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猛地一拳砸在身侧的泥地上!牵动伤口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
“铁山哥…你…”旁边给他包扎的汉子吓了一跳。
“没事!”铁山叔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和怒火。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!活下去!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!
他挣扎着站起身,环视一片狼藉的队伍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收拾东西!能动的扶伤重的!立刻走!离开这条鬼路!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再歇脚!”
队伍在压抑和恐惧中再次启程。这一次,速度更慢,气氛更沉。伤员的**,担架的吱呀声,沉重的脚步声,混合着山风吹过枯藤的呜咽,成了唯一的背景音。
昊辰帮着抬一段担架,又帮着搀扶一个崴了脚的老伯。他感觉身体里那股沉甸甸的力气似乎用不完,搬抬东西时手臂格外稳当。
只是每次用力,筋骨深处那种被撑开的充实感就更清晰一分,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在皮肉下编织得更紧密。
月舞跟在李阿婆身边,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伤员的情况。她怀里的小布袋已经空了,只能沿途留意着路边有没有能用的止血草。小脸上满是疲惫和担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