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人群的脸庞被忽如其来的烟花照亮。下一刻,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在天空的底部响起。冷色的世界明了又暗,暗了又明。他们的瞳孔之中映着笑脸状的花火,五彩斑斓,目不暇接。
许久过后,台下的围观群众回过神时,抬眼看去,高塔之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。世界万籁俱寂,一束飞机云横亘了半片昏蓝色的天空。
十分钟后,古奕麦街区旧址,一座废弃已久的火车站之中。
“让你久等了,柯小姐。”
7号站台,黑蛹倒吊在屋檐的下方,一边翻看着《静静的顿河》,一边用恢复常态的拘束带向前方的人影招手。
一个身穿褐色风衣的女人正靠在火车的外壁上,单手抱肩,另一只手握着烟斗。她低头凑近烟斗,嘶了一口烟,而后开口说:
“你可真够调皮的,偷了吞银的异能去给别人放烟花么?我越来越觉得你是一个未成年小孩儿了,非得作作秀才能走。”
黑蛹从书本上抬眼,看了一眼每个缝隙都在喷吐着蒸汽的暗红色火车,又看了看火车恶魔那张凶悍的老男人面孔。
他竖起一根手指,“我更愿意被称之为‘行为艺术家’,有时候艺术家和小孩子很像,这是因为只有不被社会驯化,长大之后仍然保持着一分天真的人才配成为艺术家。”
柯祁芮从烟斗上抬眼看向他,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,“但据我所知……缺爱的小孩子都这样,因为缺乏他人的注意和关爱,所以容易培养出表演型人格。”
“别分析我了,柯小姐,我只不过听你说自己要提前来接我,所以就提前和这座城市告了一个别,毕竟在这之后,我很有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它了,仪式感还是挺重要的。”
说着,黑蛹挠了挠下颚,“不过烟花这种东西,果然还是在晚上放才比较带劲。”
“怎么感觉……你说的好像自己会死在美国一样?”
“说不定呢?”
“小麦会伤心的哦,虽然满嘴‘大扑棱蛾子’,但其实她还挺喜欢你的。”
“我和她只是合作者,和你也是。相信我,在我死后她不会有什么感受的。”
听到这,柯祁芮沉默一会儿,而后把烟斗收进风衣口袋中。
“我很少见到自己看不懂的人。”她感喟地说,“第一个是你,第二个就是夏平昼。”
“夏平昼还不好懂么?”
“谁知道呢?”柯祁芮耸耸肩,面无表情,“走吧,先去海帆城参加正拳的葬礼,然后我送你去纽约。”
“好的,万分感谢你的帮助。”黑蛹说着,阖上书本,“不过毕竟我也帮了您那么多回,作为回馈,偶尔用火车恶魔送一送我也是当然的,否则怎么称得上合作者?”
他松开拘束带,翻旋着从半空中落下,走近火车恶魔,登上铁制的舷梯进入车厢。
“苏子麦没有过来么?”他坐了下来。
“没有,她还在海帆城那边,等待参加葬礼。”
柯祁芮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车厢,随手关上车门,然后坐到了他的对边。
“你不跟在她身边,真的好么?”黑蛹好奇地问。
“你未免有点太关心她了。”柯祁芮说着,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毕竟是一个重要合作者的妹妹,她出事了我可担不起。”
“放心好了,‘林醒狮’和‘周九鸦’也在葬礼上。有他们在,救世会的人不可能光明正大对参加葬礼的人动手。”
火车恶魔开始躁动起来,像是一头被唤醒的钢铁巨兽,轰鸣着驶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之中,紧接着一头撞入时空裂缝。
“林醒狮?”黑蛹挑了挑眉毛,打破沉默,“湖猎的队长?”
“虽然感觉你很想见一见他,我也很乐意为你们牵线,但劝你最好还是保持分寸。”柯祁芮淡淡地说,“林醒狮待人温和,但周九鸦的性格很古怪,如果你一不小心惹恼了他……”
黑蛹打断了她,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
“想说什么?”
“一不小心惹恼了他,就会变成多多酱。”黑蛹意味深长地说,脸色严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