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僧人手举一挂硕大佛珠,行一段便捻转一颗,口中念念。
奇异的是他胸前僧衣褴褛,血迹斑斓,已凝成大片乌迹。
脚下却依然沉稳,落地抬脚,泥土都不曾带起。
此时身后一阵林叶嘈杂声,一灰衣人从身畔踉跄奔过,又跑出了几十步,便倒下不起了。
僧人走到跟前,停住念语,垂眼望去,只见那人武夫打扮,身上刀伤数处,口中不住吐着鲜血。
僧人蹲身把脉,只觉脉象虚浮杂异,必是重伤又中奇毒。
僧人心下一凛,伸指点中他几处穴位,那人吐血竟即止。
灰衣人虚弱开口道:“多…谢……请…问大师称号?”
僧人合手道:“老衲法号如空。”声沉如洪钟,丝毫不似受伤之人。
灰衣人眼目瞠开,尽全力吼出:“如…通…大师!”喊完已是气息不接,奄奄道:“快…大师…快走,休要管我,有——”
话音未落,四面八方嗖嗖飞来暗青子无数,可谓遮天蔽日。
便是一人发十镖,也不敢去想这林子里藏了多少人。
便是武林一流高手,在这天罗地网的镖雨里,也免不了千疮百孔。
只见如空袖起带风,地上落叶尘土纷纷卷起,如旋起的屏障,镖器竟近不得身,被那尘墙叶障一一带了出去。
这惊心动魄时,听得脚下灰衣人惨叫,原是那带出的镖器,有几颗竟打在他面门胸口。
如空怜心顿起,疾停下运气,只凭那精钢般的手臂,生生挡格镖器。
便有三头六臂,也难挡那泼雨般的暗器,镖器发尽,有几十颗钉入了他体肤。
如空当即运功疗气,把身上暗器一一逼出去,伤口立即涌出黑血——那暗器无一不喂了剧毒。
随即飞来数十条黑影,剑影刀光将僧人团团裹住。
只听得一声长啸,人圈中狂风骤起,飞砂走石,围攻的人影一条一条飞跌出去,皆是重伤不起。
如空胸中气血翻滚,不住吐出黑血。
林中黑影祟祟,却无人再敢现身。
如空口吐出声:“孽债。”如洞中狮吼。
过了片刻,如空挣扎起身,没去杀那些重伤恶徒,只是一步一步蹒跚前去。
步子却一步重似一步,眼前渐昏花。
如此支撑了三四里路,模糊听得前面脚步嘈杂,见一行灰衣人飞也似奔来,眼前一黑,重重倒下。
日头从枝上挪到天中,如空昏醒过来,勉力睁眼,见一只斑斓蝴蝶停在鼻尖,挡了光日。
蝴蝶惊起,这才见一张模糊脸庞,许久清晰起来。
那张脸上污垢重厚,几处痂斑,像是长了脓疮刚痊愈不久。
这般污秽,竟辨不出年纪、男女。
这人身后,也是人影重重,都是污衣褴褛,垢脸散发。
“大师,您终于醒了。”这人开口,脆若银铃,一个女孩的声音。
只是这美奂声音与这污遢容貌,实在是万般的不相配。
如空口唇翳动,吐出大口黑血,才发出极虚弱的声音。
少女将右耳贴上,才勉强听清只言片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