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之约第一场开台辩经。
崔岘,胜!
但大概这场年龄过于悬殊的辩论,对于陈衝来说,是一种残忍。
因此连裴坚、庄瑾等人,都没有第一时间为崔岘喝彩。
唯有人群中,跟着先生来给崔夫子助威的小蒙童们,发出稚嫩的欢呼声。
“太好了,崔夫子赢咯!”
“我就知道,崔夫子一定会赢得!”
……崔夫子?
听到这话,再看看那些蒙童眼睛中的孺慕情谊,辩经台上的陈衝不知为何,本能的有些不安。
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一些先前忽略的细节,便会逐一浮现。
比如崔岘方才自辩的议题,真的很怪异。
诗教当重训诂耶?重心悟耶?
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,陷入‘道心破碎’困境的陈衝,猛然一个激灵。
他一双枯老的眼睛,死死的在眼前这对师徒身上来回巡视。
但奈何。
东莱先生面无表情。
崔岘云淡风轻,小小年纪,还真有几分‘舌战群彦而春风化雨’的风姿。
什么都看不出来。
有问题!
这其中一定有问题!
此刻陈衝甚至有些后悔,后悔方才应该沉住气,且听完‘崔岘’、‘贾邵’的那场自辩。
想来肯定能抓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。
可惜,崔岘的那场自辩没有说完,便被他打断了。
但,有些事情,宁可错杀,不可放过!
因此在一片震惊、不齿、怒骂声中。
本已经认输的大儒陈衝,竟然在辩经台上再次开口,看着崔岘冷冷说道:“《礼记·王制》曰:析言破律,乱名改作,执左道以乱政,杀!”
“《春秋繁露》曰:改制之名,非取先王之制更易之也。”
“《白虎通·五经》曰:孔子删《诗》存序,所以立人极也。”
“《孝经》云: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,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!《毛序》承子夏圣脉,犹宗庙之彝器,岂容妄动?尔若执迷——”
说到此处。
陈衝看向辩经台后方的开封府学,看向在场无数读书人,朝着崔岘冷笑道:“此间三千卷皆敌也!”
“河间之虎啸于北,稷下之龙腾于南——尔一苇之舟,可能渡沸鼎乎?!”
不愧是成名数十年的老儒。
在‘意识形态’这一块,有着近乎敏锐般的直觉。
他甚至还没真正猜测到崔岘刻意隐藏起来的目的,但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,逼迫崔岘自己亲口说出来!
东莱先生闭了闭眼,心想——
该来的,还是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