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霍尔的电话时,祁染犹豫了很久。
从矿井爆破后,霍尔就不知所踪,网址上的消息也很久没更新了。
之前,祁染在上面贴了一个特殊的号码,想让霍尔联系他。
他从卡明斯那里得到消息,霍尔还没有被捕。一直杳无音讯,可能是躲避追捕太艰难,条件所限,无法和外界联络。
直到现在,他才接到迟到的来电。
他望着那个号码,心脏如同铅块一般坠了下去。他盼望霍尔的联络,也害怕霍尔的联络。
因为霍尔,恐怕还不知道江印白已死。
因为霍尔在接通的第一时刻,就会问出这个问题。
他也真的问了:“江印白在哪里?他还好吗?”
听到这句话的瞬间,祁染感到胸口一阵剧痛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血淋淋地怒吼着,撕扯着。
过去这段日子,他一直让自己忙碌,奔波,把时间都塞满。
仇恨代替了痛苦,让他的精神紧张而麻木。
有那根弦吊着,他以为他可以暂时挡住那巨大的悲痛。
可是,在无数个普通的瞬间——手磕到边沿,灯管失灵,窗前的花枯萎,就在那一刻,屏障就会刹那间消失,巨锤呼啸着落下,重重砸在他身上。
他捂住胸口,蹲了下来。
他长久的沉默,让霍尔感到恐惧。
“他失踪了?”霍尔的声音绷到极点,“你们没找到他?他也没联系你们?”
他还在问那些模棱两可的、程度较轻的可能性,甚至不敢、也不愿,提到夏厅。
他急切地追问着,希望祁染附和他,好像江印白真的只是失踪了。
祁染也希望,全身上下每一丝神经都希望,自己能回应他。
祁染攥紧拳头,指甲陷进手心,短暂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恢复清明。
“他……”再说出这个字,再确认这个事实,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——空气一瞬间被抽走,精神已经窒息,已经粉碎,可肉体却还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,还要在重述的过程中,一遍遍杀死那个记忆中最鲜活、最明亮的人,“他死了。”
对面陷入了寂静。太静了,仿佛陷入了真空。
祁染知道,从心底知道,对方现在的感受。
迄今为止的一切,一下就碎了,坍塌了,好像走到末路的恒星,所有物质都朝着一个点收缩,变成一个小小的黑洞,在那里,连光都会被吞没。
他的光。
霍尔抬起头,望向炫目的苍穹,周围的光线一点点黯淡,最终归于黑暗。
他再次回到了彻骨的永夜中。
为什么?在夏厅夺走他的一切之后,他唯一的、卑微的愿望,就是希望江印白好好活着。
他到底做了什么,上天连这样渺小的一点期盼,也要毁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