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勇丁像是老爷似得,站立不动,阴阳怪气的回道:“大人,这句话我们已经听了无数遍了。您先把欠了我们三个月的军饷还了吧,弟兄们穷的都快当裤子了,还怎么杀长毛,要去啊,你就自己去。”
“对!不见银子,我们就不为你卖命。”
“饿着肚子,还怎么杀敌。”
湘军勇丁个个义愤填膺,仿佛把他胡林翼当成长毛似的,任意辱骂。
胡林翼火冒三丈。七窍生烟,越听越是气急败坏,恼羞成怒的刺向一个抗命不尊的勇丁,大叫:“再有违抗军令者,此人就是榜样。别比为本官是文官就不敢杀人!”
“长毛来了,大家快跑啊!”最先讽刺胡林翼的那个勇丁,边叫边跑。
湘军勇丁不分真假,全都立刻溃散,各自逃命。
胡林翼嗔目结舌,羞愤交加,拿着长剑跑进马厩,牵出一匹战马,对着太平军的方向就要冲去,谁知战马原地绕了一圈,朝着相反方向冲去,战马驮着胡林翼飞驰而去,一直跑到江边才停下来。
劫后余生的胡林翼举目四望,周边并无一人,唯有江面上有几艘小船快速向北而去。
听着后面逐渐接近的喊杀声,胡林翼绝望而笑,心里想着是用剑自杀还是投水自尽,把尸体留在岸上不免遭到长毛侮辱。
想到这里,胡林翼扔掉长剑,毫不犹豫的跳进江水之中。
鲍超看着岸边身着官服之人投水自尽,连忙驱船来救,将灌了一肚子水的胡林翼救上船来。
胡林翼睁开眼睛,一眼就认出了鲍超,心中感动至极,从此以后,便对他另眼相看,不断的加以提拔,还让他自募一军,独自领兵作战。
此次惨败之后,胡林翼一面收集溃散的湘军,对他他们重新打乱加以整编,一面想尽办法在地方上征集粮饷。
他已经深刻感受到天下的军队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,没有银子他们就不会卖命,关键时刻还会闹事。
“大人,凭借我们这几千人是不可能打败湖北的长毛的,我们应该汇合曾公的援军,加以磨合,发足粮饷,再与太平军决战。”杨载福对前几天的溃败心有余悸,考虑了几天终于明白那天湘军为何会不战自溃。
彭玉麟难得称赞杨载福,附和道:“杨大哥说的不错,以后一定要把粮饷备的足足的,否则这帮丘八什么都干的出来。”
胡林翼心里已经把筹集军饷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,他作为湘军的首脑人物,对粮饷之事是义不容辞,出言道:“筹集粮饷的事由我负责,你们不用担心,只管带领士卒训练、打仗!”
鲍超道:“我率领部分人马走水路,所以能先一步到达武昌,罗公率领的陆师恐怕还在羊楼司附近,那里有长毛驻守,不如我们去接应罗公,既能打击太平军在湖北的有生力量,振奋军心,又能汇合援军壮大本身力量。”
胡林翼赞道:“说的不错,就像厚庵说的,光凭我们这几千人打不下武昌,只有汇合罗泽南的几千人,逐步清理武昌外围敌军,将武昌变成孤城,才能放心的攻打。”
听巡抚大人赞成自己的意见,杨载福振奋,继续出言:“我军几支部队都是屡败之师,士气低落,而湖北南部的长毛都是散兵游勇,正适合我军练兵,末将愿率水师为先锋,攻打长毛。”
胡林翼见众将领恢复信心,求战心切,满意的抚须而笑,道:“我军人数还是太少,就算汇合仲岳先生的援军也才不过万余人,看来还要继续前往湖南募勇。”
说完,胡林翼的目光就依次的扫向在座的将领,盯着鲍超道:“春霆英勇善战,不逊于智亭,可惜智亭英年早逝,我现在就将智亭遗留下来的兵马交于你统帅,并可自己募勇四千,组建‘霆’字营,一应军械、粮草都按湘军主力发放!”
看着鲍超一步登天,众营官反而战心大振,别看鲍超还只是个守备官衔,有了兵马就可以在战场上捞取战功,像塔齐布、张国梁那样位列提督之位,轻而易举。
胡林翼满意的看着反应,对刚打了败仗,丢失大部人马的周凤山道:“周参将虽然没能守住金口,但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,忠勇可嘉,也许你募勇五千,自行编练,半年之后,本官亲自视察,如有懈怠,两罪并罚,决不轻饶!”
胡林翼率领湖北向军主力转而向南前进,一路上势如破竹,小部太平军或逃或散,而太平军主力也返回武昌,放任湘军向南经营,终于让胡林翼与罗泽南在临湘县汇合。
胡林翼看着罗泽南的援军感慨万千,这些都是曾国藩的起家部队,以后就属于他胡林翼的家底了,看来得好好的笼络统兵的将领。
罗泽南与刘蓉都是典型的士大夫,他们看重自己的名节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,胡林翼在湘军中做分统的时候就听说刘蓉长期不领薪俸,以表示自己重义轻利的志节。
而罗泽南更是好为人师,手下大部分营官都是自己的学生,像是王錱、李续宾、李续宜、刘蓉都是他的得意门生。
为了表示对罗泽南等人的尊重,胡林翼特地邀请湘军营官以上的将领、幕僚为他们接风洗尘。
“各位,今天的宴会是欢迎仲岳先生前来湖北助战,咱们先一起敬仲岳先生一杯!”胡林翼带头一饮而尽。
罗泽南放下酒杯,满面荣光,曾国藩称呼他为先生他觉得理所当然,大家都是理学的支持者,讲究忠义节孝四个字,可是胡林翼称他为先生,他却受宠若惊,无他,胡林翼现在是巡抚官衔,封疆大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