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寿宫和昭德宫一样,用高丽纸糊窗,窗户中间用一小块玻璃,透光又暖和。高丽纸产自朝鲜,色白如绫,坚韧如棉,糊在窗户上能抵挡风雨,一□□纸就要数十两银。
王皇后和宸妃坐在底下喝茶说话。王皇后今年二十有九,头戴金冠牡丹,细长眉,面容清秀端庄。虽不及身边的宸妃年轻貌美,但气质温厚,这点倒与皇上有相似之处。
她穿着黄色竖领百子对襟袄,俱用金嵌宝石纽扣。下系松花绿马面裙,裙子底边与左右两侧边襕上饰龙纹祥云,下饰海水江崖,内有宝珠、珊瑚、如意、四季花卉等纹样。
见万贵妃来了,宸妃连忙站起身行礼。这边朱佑杬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布老虎,抱在怀里咯咯笑着,嘴里还掉口水。
太后一边拿帕子给他擦嘴一边看了眼万贵妃,淡淡道:“来啦。”
万贵妃上前向太后和王皇后行礼。王皇后抬手,“不必多礼。”
万贵妃顺势挺直了腰板,去逗朱佑杬,小孩子十岁前不留发,所以现在朱佑杬还顶着光秃秃的大脑袋,像个年画娃娃。
万贵妃手指悬着一个朱红香囊,在朱佑杬眼前晃悠,“小皇子瞧,这是什么呀?”
朱佑杬眼睛一亮,果然被吸引过来,立马扔了怀里的小老虎,趴在炕上眼睛提溜提溜地跟着香囊转。看了一会儿哼哼着伸手要抓,万贵妃手一提,香囊便从他指头缝溜走。
朱佑杬愣了一下,没反应过来红红的东西怎么不见了,虚无地攥了攥自己空空的手心,眨巴眨巴眼睛,万贵妃哄他,“在这儿呢,快来拿呀。”
朱佑杬看见,咧嘴笑,努力地伸出手去够,晃悠两下连香囊边儿都没碰着,又软踏踏地趴了回去。水汪汪的眼睛困惑地看了万贵妃一眼,似乎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敢不把东西给他,他鼻子里哼哼,扭过头去找刚才的布老虎,放嘴里磨。
太后大笑起来,摸了摸朱佑杬的脑袋,“瞧瞧他,倒闹起脾气来了。”
万贵妃笑着把他抱到怀里,掂了两下,“呦,沉了不少,小家伙儿真结实。”又把香囊还给他,好在他不记仇,立马眉开眼笑。
宸妃在一旁笑道:“这孩子认人,平时逗他露个笑脸难得跟什么似的,他这是喜欢贵妃娘娘呢。”
万贵妃握着朱佑杬软乎乎的小手,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,盯着你的时候满眼里只有你,分外喜人,遂笑道:“他可不是认我,是认东西。他喜欢这个香囊才肯对我笑呢,这孩子聪明,像你。”
宸妃一时语塞,道:“杬儿更像皇上,聪明自然也是随了皇上的。我脑子转得慢,教不了他什么,怀他的时候整日求菩萨让他千万别像我,万一读书时被师傅教训可全都是我这个母亲的不是了。”
王皇后帮她说话,“你不是脑子转得慢,是心眼儿实,杬儿像你才不会吃亏呢。”
太后看了半天,这时打断她,拨弄着手里的蜜蜡珠子,“得了,今儿叫你们过来一是想我们娘几个聚一聚说说话。二来呢,去年皇上安抚荆襄之地,今年辽东那里又不太平。你们都是皇上的身边人,前朝的事指望不上,在后宫就要尽好自己的职责,为皇上分忧,开枝散叶,知道么?”
太后咬重了开枝散叶四个字,似乎是意有所指。王皇后收了笑,与万贵妃宸妃一起下拜。
太后的视线停留在皇后身上,说:“你是后宫之首,万事要给她们做个榜样。朝廷办事桩桩件件都要银子,我们女人没法子赚钱,我想着是不是用度上要缩减一些,平时不要太奢侈了,能省则省罢。”
王皇后红了脸,“是,谨遵太后教诲。我回头就吩咐下去,调整大伙儿的份例,就从坤宁宫开始缩减罢。”
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,含笑道:“你是皇后,看着办便是。若是有脾气大不听管教的,只管叫她来找我分辩。”
王皇后称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