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王听得皇上圣旨后,一瞬间苍老许多,疲态尽显。
他冷冷地睨了汪直一眼,“汪直,我功亏一篑,你也别得意,自有人不会放过你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我且看你笑到几时!”
汪直看着宁王额上眼角的皱纹和阴冷的眼神,想到自己之前居然觉得宁王风度翩翩,俊朗飘逸,真是瞎了眼了。
他遂低眉顺眼,客客气气地笑道:“王爷,您今年都五十八了,我才十五呢!这三十年我能等,就怕你等不起啊。”
宁王觉得汪直是铁了心要气死他,哆嗦了两下,忙被仆人扶住。
至于徐筠呢,也不能放过,削职为民,戴罪入京,等待另一重审问。
条条桩桩的事情处理完后,宁王一事暂时落幕,汪直便要离开江西,回京复命。
崔恭亲自来送他。
他长作一揖,“那日匆忙,未来得及亲自向汪大人道谢,崔某感谢汪大人救命之恩。说来惭愧,我以为你不过一少年,却没想过危急关头是你救我一命。”
汪直忙扶住他,“崔大人言重了,皇上命我来查明事实,还地方安宁。您是皇上重视、信任之人,地方大员,保护您是汪某分内之事。我也知道,您的义女是宁王世子的妾侍,您不肯揭发宁王也是出于保住她的性命的缘故。”
崔恭不曾想汪直连这也知道,吃惊之余便是羞愧,倒也坦荡承认,“她是我好友的女儿,好友临终前托付我照看她,我确实不得不顾及她的安危。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,不该因私徇公,不仅差点害死我自己,还害得王大人身死,更牵连到你和锦衣卫。若不是你机敏,怕是你我早已成为宁王刀下冤魂。”
“我已向皇上写明自身罪状,等待皇上处置。”
汪直道:“崔大人不必过于自责,这件事牵连甚广,况且还有许多您也不知道的隐情。您不畏宁王权势,力阻他修建铜雀台,已是有功。功过对错,相信皇上自有圣断。”
崔恭点了点头,“我还有一事不明。”
“大人请讲。”
“汪大人是如何知晓宁王真面目,提前让萧聚去找原大人搬救兵的?”
汪直狡黠一笑,露出一颗尖尖的牙齿,“皇上曾给我一道圣旨,让我必要时可便宜行事。可我也知道,若是徐筠与宁王勾结,一手遮天,即使拿出圣旨也奈何不了他。所以我派萧聚带着宁王贿赂我的黄金,快马加鞭赶往郧阳府,拿出皇上给我的圣旨给原大人,请他来南昌府一趟。有原大人在,宁王必投鼠忌器,不敢动作。”
“若是我算错了,只能向原大人请罪了,劳累他老人家大老远跑了一趟。”
崔恭听他讲完,既惊讶又赞许,“圣旨是皇上给你的护身符,你居然拿它作为信物请原大人过来。若差一步,你可就命丧于此了。”
他看着汪直,轻叹一声,表情更加郑重,“我此生见多了仗势欺人的宦官,前有王振把持朝纲,土木堡之变历历在目,后又有曹吉祥之祸。我以为你与他们一样,年少轻狂,奢侈享受,必定是谄媚惑主之人。不曾想你到南昌府以来,心细如发,又不为重金所贿,力保我与黄大人。看来确实是我迂腐,竟自负狭隘至此。”
汪直垂目淡笑,“汪某也没有崔大人说的这么好,所谓忠心二字,知易行难。崔大人于国之功劳,远在汪直之上。”
他拱了拱手,翻身上马,一勒马缰,身姿清越,“崔大人,就此告辞!”
崔恭点头,“后会有期。”
出了南昌地界,汪直一行人便停了下来,汪直调转马头,一抬下巴,“其他人继续走,萧聚跟着我,我还有其他事要办。”
韦瑛道:“大人还有伤在身,不知是什么事这么着急?”
汪直却道:“你不用管,你的伤比我重,先回京向皇上复命。”
说罢,他一甩马鞭,和萧聚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。
他绕道福建建宁府,入城前弃马步行,与萧聚换上平民装扮排队进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