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若在旁边手舞足蹈地说:“这可真是你的运气,你知不知道,我家的性德啊,从不随便教人的,一旦拿出手,那就是绝对值得全天下江湖人物、武林高手拚命抢夺的宝贝,相比之下,什么九阴真经、九阳真经、乾坤大挪移一类的东西根本不够看,你乖乖照着练,没准若干年后,你就可以把天下英雄当沙包揍了。”
纳兰玉自是不知道九阴真经等等都是些什么,不过听容若如此说来,也不免微微笑了起来,手指轻轻抚书册,并不言语。
他从来不曾练过高深的武功,在宫中,最多和宁昭练练骑射、和从不敢真对他动手的侍卫过过招。在家里,父亲认为,武功再好,也不过是一逞勇之夫,于世未必有益,所以倒也没为他学武功的事费过心。大哥……大哥纵是天下第一高手,到底还是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,不愿他也拥有超绝身手,所以只教了他一些粗浅的内功和防身保命的功夫,便也没有再多为此费心,想不到今日……
楚韵如见他脸上流露伤感之意,恐他想起伤心之事,柔声道:“容若虽说没正经,这话倒是没说错的。既是性德拿出来的,必是最好、最适合你的武功,你又不像容若,根本是块榆木不开窍,以你的聪明才智,若是好好练习,不但身体有希望复原,便是练一身震古砾今的武功,也不是不可能的。”
纳兰玉闻言抬眸,见这堂堂大楚国的皇后,满眼关切,温言软语,皆出至诚,心中忽然一痛。做为女子,她可知道,她已受到巨大的伤害,必将令她一生一世,永留遗憾。
他心中痛愧难当,不觉微微一颤,轻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
楚韵如闻言一怔,容若也是微觉愕然,只是性德眼神清明如水,他……果然知道。
纳兰玉惊觉失言,忙又苦涩地道:“安乐……”
楚韵如知他心意,不觉微笑:“安乐是极好的女子,她救过容若、帮过我,我视她为可托生死的朋友。”
纳兰玉苦笑:“若无这连场谋划,安乐再好,对你们来说,应该也只是朋友。”
容若轻轻笑笑,拍拍他的肩膀:“傻瓜。朋友,难道不是这世间,最责重、最温暖、最有份量的字眼吗?”
纳兰玉心头先是一暖,复又是一涩:“如今秦楚两国都在为婚事奔忙,你们两个当皇帝的是躲了清闲,楚国的宋大人和我父亲还有内府、礼部、户部的官员,都已是忙得人仰马翻了,容若……你……你心中,到底还是意难平吧?”
容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,还不及说什么,纳兰玉深深看看他,又转头看看楚韵如,咬咬牙,才道:“答应我,无论如何,要娶安乐,这件事,绝对不能变卦,我……”
因为羞愧与内疚,让他几乎不敢再直视二人的眼睛:“这件事,陛下确是另有图谋,但你们一定要相信,安乐她……她绝不会害你们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楚韵如抢在容若之前说话,脸上的笑容极淡,却又真诚得不带一丝虚伪:“安乐是我们的朋友,是值得我们相信的人,在任何时候,这一点都不会变。”
她越是如此温柔体谅,纳兰玉越觉椎心之痛,苦涩地道:“这场婚事必须尽快举行,你们所有楚国人久在危地,终究不妥,尽快完婚,尽快回归,以免生变,才是上策,而且,我希望,这场婚事,能救安乐……能把安乐,救出那个会随时牺牲任何人的牢笼,让她从此不再变成别人的筹码,不要叫她最后像我……”
容若听他语气渐渐凄凉,心中不免悲凄,忍不住问:“你知不知道,你生病是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纳兰玉断然打断他的话:“我只希望,安乐能够及时离开,仅此而已。”
容若怔怔望着他忽然之间平静下来的面容,只觉心头阵阵悲凉,让人恨不得仰天长啸,以舒胸中愤闷。
反而是楚韵如柔声道:“你放心,安乐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伤害,她是我们的朋友、亲人,无论如何,我们都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。
她的声音清柔,却坚定得不可思议,她的容颜无限美好,却又坦荡真诚,让人无法对她的承诺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。
而此时,性德忽然转头,向着园门某个方向静静看了一眼。那里有一行人正匆匆远去,正中的那一位,正是大秦国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宰相。
然而,性德目光所视,却又似乎不是那个大人物。
天地寂寥,世情如潮,在无数人影、无数喧哗褪成黯淡的色调之后,那无限远的高天处,无限美的花木中,是否有一双应该冷酷无情,却始终无法做到的眼睛在凝视这里。
那人望的,是连吹一曲箫都会吐血的弟弟,还是一个,从来只会负他伤他的无心人,又或他想看的,只是无情天意,莫测命运。
那个人,来到这里,为的是什么?
他终究还是决定……
藏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,卫孤辰的眼眸既无悲苦也无伤,只静静地看着小园。
那个皇帝的手完好无损,那一场捞铜钱的好戏,果然另有玄机。不过,他肯为性德费如许心思,心中终还是看重性德的,只要他肯有这份真心对性德,只要能让性德最后不致落到董嫣然的下场,只要那多日之前,在董嫣然身上的惨剧,不落到性德的身上,自己又何必再来追究……更何况,此时此刻,他也实在没有心思,再为这种事情去生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