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会,纸钱已烧尽,欧阳佩如却忽然破蹄而笑,说道:“你笑我俗气,是吗?这些纸钱并不是烧给你的,而是烧给我自己的……”
康浩心弦一震,连忙凝神再听,却见欧阳佩如继续又道:“……我也不稀罕这点钱。不过,山有山神,土有土地,谁知道幽冥路途究竟有多远呢?逢山遇水,总免不了要花钱,也许咱们走累了要寻个客店休息,也许口渴了要买点茶水什么地,都行有钱才行,我知道你一向挥金如土,身边未必有钱,所以趁现在多烧——些准备着,到时候才不至受窘,你说对不对。
她娓娓说来,毫无做作,就像水潭里果真有上个人,正在和她对面交谈。
康浩忍不住探头张望,但见潭水微漾,哪儿有什么人影?再回味欧阳佩如适才的语气,分明竟有自杀的企图,心里一阵惊悸,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来。
又过了一会,香烛也燃了,火光熄灭,潭边又沦人黑暗。
欧阳佩如却意态悠闲的从在潭旁,将烧剩下来的残梗纸灰,——投人潭中,口里又喃喃说道: “你要等我啊!千万不要一个人先走啊!我还有点琐碎的事没有料理完,最多一两天,我就会来了。”
康浩既惊又疑,暗忖道:无论她是不是发病,明天一定得告诉湘琴,至少须要有人伴着她才行,由她一个人住在园子里,迟早要闹出事来……
心念未已,忽听后面树林里,传来“沙”地一声轻响。
那声音虽甚轻微,业已惊动了欧阳佩如,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,喝问道: “什么人?”
康浩忙也循声回顾,果然瞥见林子里有条人影疾闪而逝。
他念动剑出,猿臂一扬,一串“叮铃铃”风铃声应手而起,破空飞射了过去。
铃声剑处,自知已无法再躲,从大石后站了起来……
欧阳佩如吃了一惊,愕然道: “呀!你也站在这里?” 、康浩拱手说道: “夫人请稍待片刻,容晚辈去把偷窥的人擒来了,再为夫人解释。”’说完,飞步追入林中。
他按照落剑的方向,迅速搜索了一遍,发现树林中虽然有几处被人践踏过的痕迹,却没有找到中剑受伤的人,而自己那柄风铃剑,竟插在一株树干上。
康浩拔出剑来,反复验看,剑尖犹有一丝新染的血渍,他恍然若有所悟,暗暗点了点头,索性不再搜寻了。
回到潭边,不见欧阳佩如,但茅屋木门大开,屋内重又点亮了灯光。
康浩低咳一声,跨进茅屋,却见欧阳佩如业已换了一身素蓝色的衣服,脸上泪痕已经拭尽,头发挽成一个圆舍,正端坐在木椅上——跟适才水潭边,简直判若两人。
看见康浩进来,他竟好像有些意外,诧异地问道:“康少侠,为什么深夜尚未休息,又到后园来呢?”
康浩被她问得一阵怔愣,暗忖道:刚才发生的事,莫非她竟忘了么?抑或是故作此态,存心跟我装傻?
心念转动,却不便说破,只好拱手答道:“昨日承夫人赐告有关先师的事,晚辈惦念着难以成眠,所以……”
欧阳佩如说道:“关于令师的什么事情?”
康浩含笑:“原来夫人忘记了?夫人不是说,曾经亲眼见过先师的妻室和儿子么?”
欧阳佩如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对!我想起来了,的确有这句话……那只是随便说说罢了,怎么康少侠你竟当了真?”
康浩惊道:“什么?夫人只是随便说说的?难道没有那回事?”
欧阳佩如叹道:“事情是有的,但时隔多年,或许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。”
康浩这才松了口气,忙道:“只求夫人将详情赐告,无论能否寻到他们,晚辈都会衷心铭感夫人大德。”
欧阳佩如木然良久,点点头道:“好吧!你先坐下来,咱们慢慢谈。”
康浩称谢落座,心里却又困惑不已!看这情形,他竟是时而糊涂,时而明白,倘若果真只是她信口编造的故事,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呢?
那欧阳佩如亲手斟了两杯冷茶,注目问道:“康少侠深夜到后花来,堡中可有人知道?”
康浩道:“没有。”
欧阳佩如又问道:“你是刚到呢?还是来了上会工夫了?”
康浩道:“晚辈已经来了一段时间,刚才因为——”
说到这里,忽然想起不便揭破适才的事,连忙住了口。
欧阳佩如却含笑问道:“刚才你看见什么?为何不说下去?”
康浩迟疑了好一会,只得照实答道:“晚辈刚来的时候,看见夫人在潭边焚香祝祷,不敢惊扰夫人,就在一旁等候,后来……后来……”
欧阳佩如道:“后来又怎么样?”
康浩苦笑道:“后来,忽然发现树林中有人隐藏偷窥,晚辈喝问是谁?那人不应,反而急欲遁走,晚辈就用风铃剑追射,又去树林中查看……”他不便直说是欧阳佩如最先喝问,只好略加变动,改称是自己发现有人。出声喝问的。
欧阳佩如听了,毫不惊诧之色,只淡然一笑,道:“你查出什么没有?”
康浩道:“那人明明已被晚辈的风铃剑射中,但却负伤逃去了,临去之前,故意将晚辈的风铃剑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