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夫不才,手下恰好收容了一位娄族遗孤,她便是此计的中心人物。”章演拍拍手,平声道,“出来吧,玥伶。”
当是时,原本一动不动挺直腰板站在门口的洛升一转身,迈开大步走进来,抬手往面上用力一扯,从下往上先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发,再露出一张媚眼如丝的绝色容颜。
女子利落跪地请罪,声音柔若丝织,缠得人心痒痒,媚得浑然天成:“奴并非有意欺瞒殿下,还望殿下恕罪!”
“你、你、你······”
江宣泽被这幕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,指着她一个字咀嚼半天也不见完整。
章演覆手弯腰而言:“殿下千万莫要怪罪玥伶与洛升,若非要怪,怪老夫便是,是老夫一手策划今日的一切,早些时候,老夫将洛升先一步以殿下之名支走,再利用身份之便让玥伶潜入替换他,不为别的,纯粹想要殿下见证娄族人之绝妙,请殿下责罚!”
“哎,太师说笑了,我怎么会怪您。”华服青年连忙扶起老者,解释道,“我只是着实被这障眼之法弄得大吃一惊,不晓得该讲些什么来表达内心的震撼,您莫要多想。”
江宣泽说着就对跪地的女子言语:“我不怪罪你,你且起身来。”
玥伶缓缓站起身,眼眸依然低垂,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血气方刚的男人看了都忍不住想将她好好疼爱。
他素不爱美色,见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,绕着她转了一圈,托腮道:“是了,比洛升稍矮了些,稍瘦了些,若站好来仔细观察,倒是能看得出来差别不小,只是我方才的註意力都在太师身上,却没有好好打量进门的‘洛升’的古怪之处,以至于防不胜防,丝毫不曾察觉。”
“殿下英明。”女子款款说道,“换脸之术,仔细说来漏洞繁多,一不换骨二不换皮,三不换身形,只要是有熟悉被换脸之人的人在场,夜间光线昏暗或许好些,若暴露于阳光之下,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清二楚,明明白白,想装都装不了。”
“如此说来,我所妄想的一步登天还真行不通了。”江宣泽故意打趣着,与章演相视一笑,末了,想起什么般,眼中饶有兴致,“还有一事叫我十分好奇,脸是画出来的,可你方才用洛升的声音说话,我却是一点儿也没听出差池,想来这也是我认错人的其中之一缘由,如何,你竟还精通口技?”
“精通谈不上,奴只是略懂一二变声之法。”玥伶缓缓抬头,眼睫上翘,碧色的眼仁如同猫眼石般,似乎隐隐散发着幽幽的光,“凡是奴听过的声音,不论男女老少,都能够大差不差地模仿出来。”
“哦?”江宣泽不由挑眉,兴味盎然道,“这么说,你也能发出我的声音,也能发出太师的声音了?”
“奴冒昧。”
玥伶兰花双指略放在腰侧一作揖,红润的薄唇轻启,当着这位皇子的面,发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:“太师快快来看,我这上联写得如何?”
分明是窈窕淑女的小脸蛋,略一抿唇,再开口时又换成了老成的声调:“殿下才思卓绝,依老夫之见,实是妙哉。”
自己闭口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,对于见惯了世面的江宣泽而言还是头一遭,他睁大眼睛,凑近也看不出她的喉间与常人有什么不同,晃着脑袋拍案叫绝道:“不光是声线,就连语气都那般像,你着实是个能人啊!”
“殿下谬讚。”女子的声音又回归成本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语气,谦虚道,“奴不过是会些上不了臺面的旁门左道罢了,不足挂齿。”
章演摸着胡子笑言:“玥伶能得到殿下的赏识,是她的福气,来此之前,老夫便告诉她,她如今无依无靠,若真想为当初娄族翻案,只有为殿下做事,最后才可能有她说话的一席之地,她因此焦虑担忧,生怕殿下看不上她。”
“放心。”江宣泽道,“你若把事情办好,覆族之时指日可待,到时候你们娄族便是我奉为的上等贵族之人,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,还愁过不上好日子?”
这话说得大,玥伶却丝毫没有位卑者的渴求,连眼皮都不动一下,平静地说:“如此,奴先谢过殿下。”
她的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,如同千裏之外另一朵没有枝叶的花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