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里的男人们,自然也听得到屋外姚斌的算盘声。
屋里屋外一堵墙,一边姓姚,一边姓林,这是一种古怪的对峙。
林子业像是欣赏什么曲子一般闭目倾听着屋子外的算盘声,听了半响,才终于走过去把门推上了。
转身,林子业说了句,“账目是对的,我听了,这小子没玩花样。”
林少伟直楞眼,这林子业既然这么多心眼,专门看了账簿,听着姚斌的算盘声,就知道他有没有二心。
鼎爷摸着自己的胡茬,漫不经心的说,“林家这一代,数子业最爱防人。”
林子业转身为鼎爷和林少伟斟茶,“鼎爷说的是,所以我不成气候。”
看来,鼎爷在林家的地位的确不一般,林少伟同样敬给鼎爷一杯茶,“鼎爷,这十年您去了哪里?怎么一去就没了音信。”
先前记得他来应聘的时候,曾经说过,一去十年了,当年还叫老太太一声大夫人。
林少伟一边笑着一边不经意的引了一句出来,“看来众多林家晚辈里,还是茂弟和你最亲。”
连老太太都没认出来你,林子茂却认得出来,不简单。
“当家的,你说笑了,茂弟从小就在你们大院里生活了,鼎爷走的时候还是庶族的管家呢。”
林子业不知道那林子茂一眼认出鼎爷的段子,这么接了一句,鼎爷干咳几声,“是啊,我和子茂也不算亲,难得他还记得我,这孩子念旧,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。”
“鼎爷也说笑了,你跟我们哪里算得上两辈人,不过算是我们兄长。”
林少伟看了看鼎爷那格外沧桑胡子拉碴的脸,见他深邃的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,急忙闪避了那目光,拿茶杯挡了一挡。
鼎爷玩味的转着茶杯,突然说了句,“我一直以为子茂会当家,没想到是少伟。”
一时间,三个男人的封闭空间异常难耐,林少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姿态好,是无所谓的一笑,还是愠怒。
鼎爷打破了沉默,“如果当年不是我离开庶族,也许真的是子业当家也说不定。”
林子业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,他的抱负他的野心路人皆知,只是没谁戳破过,没想到鼎爷这么轻易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。
林少伟茶杯一放,“鼎爷,怎么,我不适合当这个家么?”
鼎爷微微一笑,“适合,而且当的很好,只是耽误了一个女人,有些遗憾。”
这是林少伟第一次在鼎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
“我虽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,但是苏林联姻这么件大事我还是知道的。那天院子里见了大夫人,还是当年小姑娘的模样。”
林少伟感觉自己是被解剖的标本,而面前这个手执冰冷手术刀的男人,可以轻易切割他的每一部分,不费吹灰之力。
连疼痛的感觉都不给他。
“不知道她姐姐如今怎样了。”鼎爷话到了这里,就再没说下去,因为屋子外面传来一声巨响,林子业率先夺门而出,看见趔趄倒地的姚斌正在艰难的爬起来。
那副样子狼狈的愧对他这张脸。
林少伟坐在那里,看着远处在地上挣扎着试图起来的姚斌,灰尘在阳光中炫目的飞舞,耳边响起当初那一句:
林少爷,当初您说过要我为您提鞋。
鼎爷吹拂着茶水上打转的茶叶,仿佛可以轻易就控制了所有人的命运一般。除却他自己。
林少伟起身快步走向门外,与那冷眼旁观的林子业擦肩而过,伸出了一只手,“来。”
姚斌看了眼伸出手的林大少,迟疑了半刻,只是别过头。
林子业耸耸肩,“当家的,既然人家那么骄傲不领情,你何苦白费力。”